老皇帝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盯着林将军:“这桩事朕自然记得,只不过事过多年,如今若说其中有冤情,那林爱卿可有什么人证物证,单凭空口几句话,朕自然不会大费周章重查旧案。”
“自然有。”
四皇子迫不及待的接过话,而后转身道:“来人,将人证押上来。”
话音落下,门外两个侍卫打扮的人便押着一个瘸腿的老头,和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走了出来。
路过林将军身旁时,那老头眸子—亮,急忙喊了一声:“将军。”
“老何。”
这二人便是一早被二皇子控制住的何钦,与他收养的义女梅香,见故人安然无恙,林将军神色一喜控制不住想要上前,却被林思慎及时拉住了。
林思慎冲着林将军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了那押着梅香的侍卫,虽是男装打扮可林思慎一眼就认出那是黎洛,自从那日在巷子里说些那般绝情的话后,黎洛就一直在替四皇子办事,而黎洛身旁拉着何钦手臂的,也就是张珩。
将何钦和梅香押至四皇子身旁后,黎洛和张珩就退后了几步,站在四皇子身后几步外。
林思慎一直盯着黎洛的背影,可黎洛一动也不动的垂着头,自出现起压根就没看林思慎一眼。
四皇子指着何钦,仰头身冲着老皇帝拱手道:“启禀父皇,这人便是人证。”
老皇帝点了点头,幽幽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这等场面何钦从未见过,但他并未有半点惊慌,他踉跄着跪下回话:“小人乃是羽林卫前先锋营斥候何钦,当年在兴岭,林将军所在的先锋营被素军包围,便是小人突围前去通知主力回援。”
老皇帝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老四说你是人证,这么说来你可是知晓当年那件事的内情?”
“不错。”
何钦咬了咬牙,这么多年来他早就恨透了老皇帝,也懒得理会什么君臣之礼,他猛得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老皇帝,颤声控诉:“小人自是知晓内情,倘若不知早就该与林将军相认,小人这些年来诚惶诚恐东躲西藏就是怕幕后真凶杀小人灭口。”
老皇帝目露不满:“哦?是何人有如此大胆?”
见老皇帝装得如此之像,何钦再也忍不住了,他冷笑了几声,抬起手径直指向了老皇帝,口中恶狠狠道:“能有何人能吓得小人不敢与林将军相认,自然就是你,你这个狗皇帝!”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不是惊讶于何钦指认皇帝,而是惊讶于何钦不怕死,居然敢当众冒犯君王。
果然,老皇帝闻言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椅愤然起身:“放肆!”
何钦不卑不亢丝毫不惧,他眼眶通红豁出性命,声音掷地有声:“小人没有胆子构陷当今圣上,因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倘若有半句谎话,小人甘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酷刑!”
说完,何钦继续怒视着老皇帝,声嘶力竭的控诉:“当年小人奉命突出重围,正是被你这狗皇帝派去的监军杜恒梁骗走,他怕小人提早通知大军回援会打乱你们害死林将军的计划,一刀捅在了小人胸口。他以为小人死了,便唤来另一人密谋,小人听得一清二楚,杜恒梁说这是你这个狗皇帝的口谕!”
边说着,何钦还一边撕开了身上的衣裳,露出来胸口的疤痕佐证,他站起身来不再跪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老皇帝:“狗皇帝,是你背叛了我们,你背叛了那些—心为国的将士,我们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护国安民,可你却坐在你的皇位上,单凭一句话就冤杀了我千千万万的同袍兄弟!”
何钦的质问声震彻天际,再看林将军早已是眼含热泪,他身后那些羽林卫亦是双拳紧握,望向老皇帝的眼神愤怒不甘。
“今日,我何钦就是要为那些枉死的弟兄们,向你这个狗皇帝讨个公道!”
文武百官此时也是鸦雀无声,老皇帝能这么做他们丝享不意外,不过他们并不想出头替那些枉死的英魂讨个公道,反而一直在静观其变,生怕说错了话站错了队,让老皇帝发怒殃及池鱼。
四皇子负手望着面色阴冷颤抖不止的老皇帝,心下既痛快又得意,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老皇帝无言反驳认罪退位。
可老皇帝神色阴晴不定,似乎一直在隐忍等待着什么,他没有辩驳亦没有下令将何钦拖下去杀了泄愤,直到那一群大臣之中突然有人冒出头来,行至众人跟前,大声呵斥何钦:“大胆贼子,此地容不得你大放厥词构陷君王!”
替老皇帝出头的正是兵部尚书张端,没人想到一向胆小谨慎的他为何突然当起了出头鸟,他脸色苍白面上布满冷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先是呵斥了何钦,而后双膝一曲遥遥冲着老皇帝跪下,痛苦道:“陛下,老臣罪该万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