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跪在地上的、那满脸刀疤的男子不知何时挣开了绑缚!
西平侯本就被自己“死而复生”的女儿吓得半死不活,还在浑身抽搐,猛见一个面目可怖的人从半空扑来,又吐出口白沫,惊恐的睁大眼睛尖叫:“鬼!鬼!”
他声音实在太过凄厉惨烈,宴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并开始窃窃私语。
立刻有随驾的禁卫军冲过去将那人拖开,那人却仿佛受了极大刺激,尖锐的怪叫着,挣开禁卫,继续疯狂的扑向西平侯。
西平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往旁边滚爬了一段,脖子已被那人用力扼住。那人满脸刀疤都因极度愤怒而张开了,目中血光四射,眼球瞪得似要迸出眼眶,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将西平侯脖子掐的咯吱作响。
几名禁卫怎么拖拽也分不开他们,最后还是穆玄出手直接卸了那人两条胳膊,才迫使他松开了手。纵使如此,那人依旧血目圆睁,死死的瞪着西平侯,喉咙里发出尖利愤怒的怪音。
西平侯面色已成酱红,张大嘴急促的喘着气,口中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白沫,眼瞧着快要一命呜呼了。
惠明帝摆摆手,众纨绔会意,立刻手忙脚乱的抬着西平侯回帐中救治了。
那男子这么一闹,众人的关注点倒是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反而有些忽略西平侯的那个女儿。毕竟,自始至终,那少女都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既无逾距之举,也无反常举动,反而通身流露着一股柔弱无助的气息,实在不像只凶神恶煞的厉鬼。
穆玄将人用铁链重新锁牢,复单膝点地,请罪:“是臣思虑不周,让陛下受惊了。”
“无妨。”惠明帝神色平和,宽慰道:“事发突然,怪不得你。”一面命他起身,一面看向左右两侧,问:“两位爱卿如何看?”
离渊视线只在那满脸刀疤的男子身上顿了片刻,再次落在夭夭身上。那双充满眼白、静如死水的双瞳,如投石入湖,轻起了一道縠皱。待要仔细探究,却又无迹可寻。
随着他心念起伏,他额间那个火焰形状标记,泛起一圈淡淡的红色光芒,后又慢慢消失。
夭夭跪在地上,被他目光一笼,只觉周身汗毛直竖,藏在袖中的手,攥了一掌心的汗。
“郡主可是八字纯阴?”半晌,头顶传来离渊若有所思的声音。
一语既出,四座哗然。连惠明帝都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表情。立在一旁的穆玄和卫英也不约而同把目光投了过来。
要知道,纯阳不生,孤阴不长。八字纯阴或纯阳之人,可以说天生就是个倒霉鬼,从娘胎里就带着晦气,投胎到哪家,那家也要跟着倒霉。什么不利六亲、不利婚姻、不利家宅、不利宗祠、不测灾来,但凡是能想得到的穷途厄运,他都势必要经历一番,尝尽这世间的艰辛坎坷。父母一般认为这样的孩子是上辈子过来讨债的。
离渊道术高超,素有相面之能,他既然敢问出这话,那就证明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也难怪这菖兰郡主在妙龄之年便为情所困,为了个男人败坏名声、吊死山上不说,还被自己亲爹草草埋到了荒山里,不得善终。敢情,这位郡主竟是八字纯阴的凶煞命格!一个天生的倒霉鬼!
其所有的荒诞与不合理行为,一下子都能解释通了!
与纯阳命格相比,这纯阴命格还有个极麻烦的事,那就是容易招鬼。这样的儿女,一般人也不敢放家里养着,要么送到道观里寄养着,要么送到别庄里单养着,以免把鬼带进家里,令家宅不宁。
这西平侯夫妇敢把这么个女儿搁在府中养到这么大,也真是勇气可嘉。如今西平侯府还能屹立不倒,也算是个奇迹。甚至有人揣测西平侯之所以整日不务正业、坐吃山空,都是被这个女儿给防的。
未出嫁女子的生辰八字是不能随便外传的,如今离渊当众道破此事,无疑是将这菖兰郡主再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就算眼前这少女是人不是鬼,日后怕也无人敢去西平侯府提亲了。
夭夭胸膛中的那颗心,急速跳动,如同擂鼓,冷汗几乎浸透了层层衣裳,止不住的往外冒。来的路上,她已设想了最坏的结果——被识出借尸还魂,并预备了一套说辞辩解。
毕竟,在离渊这等道术高深之人,或辟邪剑那等上古法宝之前,她身上的鬼气根本就藏不住。只要她死咬着自己是被那邪物所伤,以致魂魄暂时离体,被那邪物鬼气侵蚀,他们一时间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因为正常的纯净魂魄沾染了鬼气,再回到自己躯壳时,也会出现魂魄与躯壳不融的情况,与借尸还魂很容易混淆。而菖兰郡主毕竟是西平侯之女,若无确凿证据,就是夔龙卫也不能随意把她当鬼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