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凌站在山坡上观看着士卒们的演练,十余天来的训练,他白晰的脸庞被晒黑了,但是精神气质却多了几分坚毅和果决。杨凌满意地点点头,被他勒令脱去重达四十斤的盔甲后,士卒们的行进速度和应变能力明显提高很多。
原本对摘盔卸甲极为不满的将领们看到士卒们比原来快一倍的反应速度,也不得不承认看似士兵们自保能力减弱了,但是对敌的杀伤力和躲避伤害的机会其实反而增强了不少。
“他奶奶的,我也带了半辈子的兵了,可是就想不到可以让士兵成站、蹲、卧三排射击的?还有一个装药、一个点火、一个负责射击的三人一班射击法?三个人一枝火铳,打得风雨不透,愣是比原先一窝蜂的射击强出一百倍!”
彭继祖佩服地望了杨凌一眼,对他道:“大人,日头烈了,到棚下歇息会儿吧。”
杨凌点点头,二人返身回到山坡上以树干、树枝搭起的棚下,连得禄搓着手掌道:“大人,这两日看着手下练兵,我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为将者当身先士卒,大人为什么不允我们下去带领士卒练习行军厮杀呢?”
杨凌端起杯来喝了口茶,看了坐在帐中的将领们一眼,笑道:“哦,那你告诉我,为将者要如何身先士卒?”
连得禄道:“那还用说么?要鼓舞士气,战场厮杀时身为将官者就要冲锋在前,一军之将,是全军之魂,将勇自然兵勇。嘿嘿,不是在大人面前自夸,末将打起仗来可是勇猛的很,苗疆平乱时,末将任百户之职,亲率三百士兵夜中摸上山去,连踹苗子三座大寨,趁乱还杀了他们号称万人敌的苗疆峒主。”
杨凌颔首笑道:“不错,果然勇猛,足以当得百户之职。”
连麻子听了夸奖哈哈大笑,洋洋得意地瞟了众将一眼,只听杨凌又道:“若你现在还是如此想法,你便该做一辈子百户,再无升迁机会。”
连麻子笑声戛然而止,彭继祖“噗哧”一笑,贼兮兮地望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我便知道大人必定另有话说,没有插口果然是对的。”
连麻子喃喃地道:“怎么……大人觉得末将奋勇在前不对么?”
杨凌正色道:“对,不过是在你任百户之职时才对。将领冲锋在前,自可鼓舞全军士气,使得人人奋勇杀敌。但你现在已是都司官,手下一千五百军兵,我问你,刀枪无眼,你若冲锋在前,乱军中被敌人杀了,试问你那一千五百个兄弟何人指挥?群龙无首下会不会全军覆没?”
连麻子虽觉杨凌问的有理,可是为将者难道因为这个就临战畏缩吗?他的脸上不禁浮起不服气的神色,其他诸将也大多面露异色,只有三两个人似有所悟地沉思起来。
杨凌指着山下在把总、哨长、什长指挥下时而合纵,时而分兵的健儿道:“这就是我不允许你们下山,放手让这些下级官佐独立带兵的原因。一直以来,这些将佐在你们的眼中只是一个应声虫、传声筒,只是负责传达你们的命令,既没有独立指挥作战的能力,也没有独立指挥作战的胆量。所以大将成了军中至关重要的人物,才有什么临阵不可换将、三军不可夺帅一类的话。我却以为,一个只靠个人声望和勇猛鼓起全军士气的将领,是最失败的将军。你看,在这里,各支队伍行止战退皆一目了然,你身为将领随时可以知道你的兵在哪里,哪里占了上风,哪里趋了败势,随时发出命令,调遣调整全军的力量分配。如果你自己先冲到前边去了,不要说身在局中你看不到敌我双方的战局变化,就是你手下的人想请你出面指挥都找不到人,若是你一旦战死沙场,全军顿化一盘散沙,哪怕十倍于敌,也只能任人宰割,这是士卒无能,还是将领之过?”
连麻子一时语塞,杨凌又道:“为大将者,我不需要你是千人斩、万人敌,只要你能居中指挥,调度有方,你有本事把你手下的官佐、小校,人人都培养成千人斩万人敌那才是上将之才,那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这些本来很朴素的道理听在这些从未意识到小卒子作用的将领耳中,真是新奇无比的理论,有几个从小卒子升起来的将领领会的最快,已不住地点起头来。杨凌瞧他们一脸的信服兴奋,不禁暗暗忱惜:“可惜我没在军队待过,否则写本儿《论军队基层建设的重要意义》,著书立说,将来没准儿能传下本《杨子兵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