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停下来,回头一看,月光洒在水塘上,银光粼粼,水面不是刚才经过时的平静,而是泛起了很大的涟漪,有人在水里挣扎惊叫,又被水呛得直咳嗽。一盏花灯在水面上随着水波晃荡了几下,熄灭了。
杨沐张望了一下,后面再无跟来的人。他看了一下,水里那个不断扑腾的人还没有上岸。
杨沐知道,这口水塘是有名的水鬼塘,水塘深且陡,不好上岸,曾经淹死过不少人。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着灯笼出来的只有吴家的三个少爷,看刚刚那花灯,似乎是吴严的那盏荷花灯。
他连忙往回跑,也不管夜凉如水,一边将衣服鞋子都脱了,也不管荆棘茅草,顺着坡势滑下塘堤,在水边拔了一根插在水里的树枝,向水里的人走过去。
这时候他看清了,落水的是吴家的二少爷吴严。“吴严,来,抓住。”他将树枝向吴严递过去。
吴严的水性并不好,虽然他也常在仆人的教导下学习游水,但是因为没有下水摸鱼虾田螺的动力,所以学得并不专心,只能在水里扑腾一会儿,保证自己不立刻沉下去。
这回他从高处滚下堤埂,径直滚入水中,摔得人都懵了,身上疼痛,心中又恐慌,只是本能地在水中胡乱扑腾挣扎,再加上身上又穿着过节新换的长衫,腿被缠裹得几乎无法动弹,直拖着往水下沉。夜色迷蒙,四周都是水,根本就不知道岸在那边,所以越扑腾离水越远,力气也渐渐抽离了。
就在他极度恐慌惊叫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天籁般的声音,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接着有一根棍子伸了过来,他伸手连忙将救命稻草抓住。
水已经没倒杨沐的脖子了,他小心翼翼地往岸边走,因为水底泥滑,走起来并不容易,何况还拖了一个人在后头。离岸两米宽的水面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漫长,快到岸边的时候,他感觉那头的重量消失了,原来是吴严脱力了,松开了抓住树枝的手,人正往下沉。
杨沐连忙扔掉树枝,向吴严游过去,抓住他的衣服,奋力往岸上拉。杨沐水性再好,也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吴严拖回岸边。
吴严呛了一肚子水,肚子都有点鼓起来了,呼吸也变得十分微弱。杨沐有点惊慌失措,这里离村子不近,又是大晚上的,谁能那么快来救人呢。他想起来平时听人说落水的人被救起来,一般要将锅子翻过来,用锅底将水顶出来,没有锅子的时候,用膝盖也可以。
于是拼着力将比自己高大的吴严挪到自己身上,用膝盖顶他的肚子。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吴严发出了“咳咳”的咳水声,水从他嘴里倒流了出来,呼吸也变得顺畅多了。
“吴严,吴严,你没事吧?”杨沐连忙问。
吴严乌里乌涂地“呜”了一声,接着发出了“嘤嘤”的抽泣声。杨沐松了口气,暂时看来没有大问题了。他抬头看了下刚才下来的地方,足有一个成年人高的堤埂,自己爬上去都很费事,再加上一个溺水的吴严,肯定是爬不上去的,怎么办?
他站起来,直着嗓子喊:“快来人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人掉水里了。”
叫了一会,听不到什么回音,大概是堤埂将声音挡住了,传不太远。又回头问地上的吴严:“吴严,你起得来吗?”
“起不来。”吴严抽抽嗒嗒。
“那我上去叫人来帮忙,你先呆一会好吧。”
“不,不要走,我怕。”吴严一听杨沐要走,便慌忙伸出手来在空中乱抓,似乎要抓住杨沐不让他走。
杨沐只好向他伸出一只手,安抚他的情绪:“那我们等一下吧,说不定你哥会来找你。来,我扶你起来,你先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穿湿衣服会生病的。”
杨沐扶起吴严坐到离水更远一点的地方,吴严抖抖索索摸不着衣扣,杨沐伸手帮他把衣服脱下来。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裤子有两件正挂在堤埂边,还有一件外衣,估计扔在上边了。
他过去取下来,上衣给吴严穿了,自己穿了裤子,穿裤子的时候才发现,腿上似乎给茅草荆棘挂出了不少血口子,背上也有些火辣辣的疼,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四周都静下来,虫鸣蛙叫响起来,因为是中秋了,许多虫子已经不叫了,所以算不上聒噪,只有吴严“呜呜”的抽泣声。月光静静洒在四周,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的,水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月华铺撒在上面,银亮亮的一片,隐隐约约还看得见那只花灯飘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