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平城,吴员外被县城里的名流富贾轮流着请去参加宴席,忙得脚都没法沾地。吴宽和吴慈兄弟两个得了空,就同杨沐一起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说起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的一堆事,兄弟俩都有怨言。
吴慈跟杨沐抱怨:“我爹也真是的,老拿我跟我二哥作比较,他还想家里所有的人都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怎么着。”
杨沐笑一笑:“你们要理解你爹的心情,作为长辈,都有望子成龙的心理。他一时高兴,有点忘形,疏忽了你们两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呢,等吴严去了益州,他这兴头就慢慢淡下来了。你们兄弟一向和睦,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了芥蒂,吴严中了进士,马上要去益州做官,这一去不知道要多少年,他走之后,还得指望你们两个照顾着你爹你娘呢。”
杨沐这话说得极其周全,吴宽和吴严听着都有点汗颜,杨沐一个外人,都知道劝他们兄弟和睦。他们自己倒好,外人还没挑拨,自己就开始祸起萧墙了。杨沐其实跟吴宽和吴慈交情不多,只是跟吴严更密切一些,这也是吴严主动亲近的结果。有一点比较庆幸的是,他们兄弟几个并没有变成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居然还保留了乡人的真诚与淳朴。他作为吴严的好友,自然不希望他们兄弟有隔阂,所以尽力开导他们。
吴严一回到平城,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吴员外平生头一回受到县太爷的礼遇,还能在宴席上和县太爷平起平坐,心里那个美啊,就别提了。吴严看着满面红光的父亲,就把那些对繁文缛节的不耐烦压了下去,虽然前途是自己的,但是却能让老人如此满足欣慰,也算是一种孝敬吧。
从上岸那天起,吴严就没有清醒地回过房,每天都是喝得醉醺醺的被家人扶回房间。天亮睡醒了接着喝,当地的各级官员、名流乡绅、士人举子,轮番上阵,喝完东家喝西家。等到终于喝得差不多了,回到平城已经四五日了,吴员外又催着他回家去见他娘,都没空跟杨沐好好说说话,只是将颜宁给他带的书拿给他了。回到家之后,吴严说什么也不肯去应酬了,只推说上任日程紧,将家里的亲戚好友全请过来,一顿酒席就解决了。才得了空跟父母兄弟好好拉家常,给新出生的小侄子一个金锞子做见面礼。
临行前又找时间跟他爹说了杨沐的事。“爹,今年是杨沐在咱家做的第三个年头了吧。”
吴员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啊,他做得挺好的,怎么了?”
“爹啊,我们当初在危难的时候帮了杨沐一把,他心怀感激,兢兢业业地做着咱家的账房,并且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娄子,让爹省了不少心吧。”
吴员外提起杨沐来赞不绝口的:“是啊,杨沐是个好孩子,有能力又踏实,这几年确实让我省心不少。账目交给他,我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吴严又接着说:“杨沐是能干,但是他不能干一辈子账房吧,就算是他愿意,我们也能忍心?他的才能,比我们家兄弟三个都强。当初若不是他娘的病,杨沐今日只怕比您儿子我要出息得多呢。”
吴员外点点头,又想了一下儿子的话:“你的意思是杨沐要离开咱家?”
吴严摇了一下头:“以杨沐的仁厚,他是不会主动提出要辞了咱家的。只是这个事我们也要厚道点,我们总不能拘着他在咱家干一辈子账房吧。他不提,我们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所以还是要爹去跟他通个气,表示我们有放他出去发展的意思。”
吴员外有些失落:“只是杨沐要是走了,去哪里找能干又可靠的账房先生呢?”
吴严安慰他爹:“这个爹放心,杨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会离开,他定然会找好能够接替他的人选,安排好这边的事才会走的。只是之前你要主动去跟他通个气,他才好做准备。”
吴员外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了,找个时间跟他说说。”
吴严又拉着兄弟两个好生交待了一番,自己不在父母身边,劳烦兄弟替他尽孝。言辞之恳切,情谊之真切,感动得吴宽和吴慈热泪盈眶,信誓旦旦地让兄弟只管放心去,家里有他们顶着呢。
吴严辞别了爹娘亲友,带了几个家仆,乘船出发去益州了。到平城的时候,没忘了跟杨沐好好聚一聚。他将银子交给杨沐:“这是颜宁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给你将来做生意的本钱,我也添了一些。你不要推辞,等将来你赚了钱,再还我不迟。说来惭愧,要不是颜宁跟我说起,我都没替你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