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沐货也不管了,解下钱掌柜赶来的马车上的马,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就往城内冲。好在那次从西南回来的路上,他学会了骑马,否则不摔下马才怪。跑到大街上,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京兆府大牢在哪,于是只好又往颜宁家跑。颜宁的宅子是翰林院配给的小院,虽然颜宁已经入狱了,但因为尚未判决,宅子并没有被收回。
杨沐到了颜宁家门口,正好碰到丁山要去给颜宁送饭。看见杨沐,丁山又惊又喜:“杨少爷,您终于到了。”说着眼泪差点就要滚下来了。
杨沐跳下马来:“丁山,到底出了什么事?颜宁怎么会被抓起来?”
丁山说:“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去给少爷送饭,我带您一起去看望少爷吧。”
老梁头和梁妈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看见杨沐,双膝一弯,就要往下跪:“杨少爷,救救我们家少爷。”
杨沐连忙拉住二位老人:“老爹梁妈,都别心急,起来说话。我比你们更想颜宁出来啊。先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大家也没进屋,就站在院子里把事情的前后大致说了一遍,杨沐毫无头绪,心乱如麻,只好说:“我要先去看看颜宁,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两位老人抹干眼泪,送杨沐和丁山出了门。杨沐本来还想骑马,但是家里的马夫老许坚持赶马车送他们过去,所以马就留在颜宁家院子里了。
牢房里当然是有饭的,一日两餐的数量是有保证的,但是质量上就不好说了。颜宁得了江北的便利,每天都可以吃到家里送来的饭菜,虽然不是每天送三顿,但比起其他人来说,那简直是好太多了。
一路上丁山告诉杨沐,颜宁这阵子一直受着一个狱卒的照顾,情况并不十分糟糕,但是每次送去的饭菜他吃得很少,真令人担心。杨沐暗暗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几乎都要碎掉,才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丁山找到狱卒江北,赔笑说:“江大人,今天我家少爷的朋友从家乡过来了,要去看看少爷,麻烦您给行个方便。”平日里丁山的饭也就是送到江北手上,要亲眼见颜宁一面也是不大容易的。
江北看了一眼杨沐:“你——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次在西山上与颜大人一起的朋友吧。”
杨沐看着这狱卒,本来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一样,经他这么一说,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您,您儿子现在还好吧?”
那狱卒笑起来:“诺儿挺好的,多谢你记挂。你要见颜大人是吧,请跟我来。”
丁山看杨沐跟着狱卒进去了,自己回到外头马车上等着。
杨沐跟江北互报了家门,原来江北是京城人氏,一直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当狱卒。
“颜宁在这里,真是承蒙您的照顾了。”杨沐诚心地表示感谢。
江北满怀歉意地说:“说哪里话,你们都是好人,如今落了难,我能帮上一点是一点,就是帮不了太多。”
杨沐:“快别这么说。您这样,对我和颜宁已经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这一辈子我们都感激不尽了。”
江北说:“你们都这么客气,颜大人也是这样。其实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你们都不用这么介怀的,那次你们帮我们,我不是什么也没说?这次我帮颜大人,其实也是我的举手之劳罢了。好了,颜大人的房间到了。”
江北开了门,让杨沐进去。杨沐说:“谢谢您,江大哥。”江北摆摆手,锁上门自己先出去了。
“杨沐?!”颜宁再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人。
杨沐看着眼前的人,这是他的颜宁吗?那个神采飞扬、俊秀灵气的颜宁呢?那个总是笑脸盈盈的颜宁哪儿去了?看着眼前瘦得脱型,只剩两只大眼睛的颜宁,有一股液体不由自主地往外涌出来。
颜宁看着他,想挤出一个笑脸来,然而很失败,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滚落。杨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也不顾对面牢房的人看不看得见,伸手将颜宁揽进怀里,狠狠地抱着。他眼中的泪水再也不由控制地簌簌下落。
杨沐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颜宁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让他独自承受这种恐惧、不安和孤独。“对不起,颜宁,对不起,我来晚了。”
颜宁一个人被关在牢房中,虽然身体并没有遭受皮肉之苦,但是那种未知的恐惧像黑暗中的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那种煎熬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体会不到的。没有灯,顾川柏送来的书完全没法看。他每天坐在黑暗中,等待着那束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仿佛只有看到这束光,才会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