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冥念头一转,身随心动,手便松了一下,谁知却猛然被用力拉过去,温热的双唇覆了过来,渡过一口真气。
柳冥恍然明白,柳逸舟是不会松手的,在他心里,只怕宁可伤了自己,也不会放开他。
柳逸舟现在功力大不如前,真气运行自不如柳冥。柳冥接过他这口气,缓缓运行一周,赶紧慢慢渡了回去。他们师从同门,武功天然一脉,两唇相交,真气运转,渐渐在颠簸奔流的江水中沉稳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被冲到一处平缓的浅滩处,柳冥将柳逸舟抱上岸来。由于真气使用过度,全身几乎脱力,柳逸舟沉在他臂弯里,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已昏去多时。
「师兄?」柳冥顾不得调息内息,赶紧搭上他的脉,察觉他情况不妙,胎息隐隐有小产之兆,探查双腿之间,血迹早已蜿蜒而出。
柳冥慌忙自怀中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找到一瓶蓝色药瓶打开,里面是封了蜜蜡的药丸,并未被水浸泡到。他倒出两粒碾碎,将柳逸舟半扶起来喂下,以内力催化药效。
待柳逸舟的气息渐渐平稳,柳冥四处张望,才发现此处荒芜人烟,大概已离芜城很远了。周围是茂密的芦苇丛,再过去那边是片林子。
柳冥将柳逸舟抱起,寻了方向,举步向林子里奔去。过了大半炷香,望见远处有座木屋,连忙奔了过去,却是一座简陋的猎户们落脚用的小屋。
屋里的角落有张简单的木床,柳冥将柳逸舟轻轻放在上面,摸出针囊,解开他的衣衫,探到那脆弱几乎不见形状的小腹,取过一枚中针,手颤了一颤,用力稳住,咬牙刺了下去。
天色渐渐昏暗,猎屋里干柴劈里啪啦地响着,将屋子烤得暖和和的,驱除了夏季的湿气。一黑一绿两件长衣搭在火旁烤着,篝火上架着口简陋的小锅,里面煮着开水。柳冥坐在草铺边,手里举着根长枝,烤着他刚才打的野兔。
柳逸舟睁开眼时,正望见柳冥被篝火映着的欲明欲暗的侧颊。挺直的鼻梁,细长的眉眼,微抿着的略显倔强的双唇,五官立体而分明,清秀之中透着坚定,只是披散垂地的秀发带出一抹淡淡的柔和,给人一种柔顺的错觉。可是只有柳逸舟知道,在这单薄年少的身体里,有着怎样让人惊异的坚强与固执。
柳逸舟静静地望了他片刻,手指动了动,摸到一缕柳冥垂下的发,轻轻缠绕在指尖。
柳冥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柳逸舟正望着他,不由惊喜地轻喊:「师兄,你醒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小心地靠过去,「师兄,可有哪里不舒服?」
柳逸舟这才发现全身几乎没有知觉,不由惊道:「孩子?」
「别动!放心,孩子没事。」柳冥握住柳逸舟的手,才发现上面缠着自己的发,心里一暖,轻轻把他的手放在腹上,道:「你摸,他还在。」
柳逸舟细细感觉了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道:「师兄错了,竟不相信冥儿的医术。」
「呵呵,师兄该罚!」柳冥勉强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起自己用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将师兄和孩子从阎罗王那里抢回来,心里便发颤。第一次,柳冥为自己当初选择了司医的白羽而感到庆幸万分。
「好,冥儿说罚什么就罚什么。」柳逸舟轻轻合上眼,感觉着柳冥在身旁的呼吸。
柳冥摸摸师兄消瘦的双颊,微笑道:「罚师兄吃东西,好吗?」
柳逸舟听到吃东西三个字,便觉得胸口闷胀,毫无胃口。皱皱眉睁开眼,却见柳冥担忧地望着自己,便道:「……好。」
柳冥欣喜一笑,起身拾起那只野兔,在火上翻了几翻,看看熟得差不多了,撕下一条肥嫩的兔腿,从地上的瓶瓶罐罐中捡出一瓶,倒了些佐料涂上,小心地将师兄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轻轻喂到嘴边。
柳逸舟想起柳冥小时候生病,自己也如此喂过他,如今位置颠倒,不觉有些感慨。只是他望着那油腻的鲜肉,怎么也张不开嘴。
其实柳冥的厨艺极好,小时候淘气,经常跑在深山里玩耍,打野味换着花样烧烤,吃了让人唇齿留香,也算他医术之外的另一项「绝技」。
柳逸舟自然知道他的本事,这兔肉烤得如此仔细,里面填了野果,外面还涂了佐料,想必味道不错。柳逸舟想起腹中那团稚软,犹豫片刻,终于张了口,将兔肉嚼在嘴里,缓缓咽了下去。
柳冥小心翼翼地问:「师兄,怎么样?」
「还……」「好」字尚未出口,柳逸舟已忍不住伏在柳冥怀里,「哇」地一声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