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比庶女好的不仅仅是出身和教养,嫡女是个可攻可守的位置,混好了攀龙附凤都有可能,可庶女就不一样了,高不成低不就,和嫡出的姊妹生活在一个圈子里,见一样的人过一样的生活,可最后婚嫁了,吧唧,差了个十万八千里,这种比较产生的失落感十分可怕。

墨兰铿声道:“咱们不一样,爹爹为官得力,兄长年少有为。”顿了一顿,低声道:“别说什么嫡的庶的,论才学,品貌,我哪一样输人了?不就是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吗?看看长栋,府里便是个下人也捧红踩低,我若不多长个心眼,便被踩到泥里去了。凭什么我一辈子都要屈居人下?”

明兰忽觉气闷,起身去开窗,轻轻道:“但愿姐姐心想事成。”——如何区别上进和不安分?登高跌重,若不成怎么办?姐妹一场,能劝的都劝了,她若继续执迷不悟,也与人无尤了,明兰又不是拜圣母的。

第58回 广济寺半日游(上)

这天便是盛家进香还愿的日子,一大早内宅便动了起来,二门口备下三辆桐木漆的平头大马车,老太太王氏海氏一辆,三个兰一辆,几个丫鬟婆子一辆,王氏另点了八九个粗壮婆子和一打护院上路。

因都是一早起身,墨兰和如兰也倦倦的,没兴致斗嘴,只和明兰一般瞌睡模样,靠着软垫随着车轿晃动昏昏假寐。如兰厌恶墨兰,便只一个劲儿的往明兰身上靠,直压的明兰迷糊中痛苦辗转,好半天捱不过去才醒过来,又听见外头隐约的禅唱钟声,便知快到了。

明兰拿出当年搓醒室友上早自习的功夫,很熟练的捏住两个兰的鼻子,她们在憋闷中不一会儿便醒了,齐齐向明兰怒目,只见明兰笑眯眯道:“两位姐姐,广济寺快到了。”

墨兰闻言,赶紧低头整理自己的妆容,如兰慢了一拍,也伸手去扶正鬓边一支灿烁的金厢倒垂莲小双钗,三个兰在车内闻得外头人声渐大,多为妇人声音,间杂着些许孩童稚音,似乎不少人家来进香,淡淡的檀香余味漫进车来。

听着外头热闹,三个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好似一只肥猫在挠,彼此面面相觑,偏谁都不敢先去掀开一点帘子来看,明兰低头叹息:三个和尚的理论真经典。

车内气氛低落,忽然马车猛的一震,三个女孩一个没坐稳,齐齐往前一冲,险些扑倒,车外随即传来一阵呵斥大骂声,明兰心里一阵激动,难道古代的马车也追尾?!

身手最敏捷的如兰第一个摸着脑袋爬起来,饶是车内铺陈厚厚的绒垫,她还是撞的脑门生疼,当即吼道:“怎么回事?!”——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她。

墨兰爬起来后,便很机警的靠到边上掀开一线帘子去看,如兰顾不得讥讽她,也俯身过去看,最后爬起来的明兰随大流的凑过脑袋去瞧,好在盛府车夫将车马赶在路边一颗大树后,颇有些遮蔽,三个兰偷掀帘子也不曾被人瞧见。

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老太太她们的那辆马车正停在前头,外头一片混乱,哭爹喊娘的吵成一片,遂马车无法过去;只见不远处,几个锦衣玉饰的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在当中笑骂,明兰略略听了听,才知道他们适才纵马飞驰而过,将原本摆放在路口的几处小摊贩尽皆踢翻,因去势太急,连带踩倒了许多行人,一时妇孺哭泣,人仰马翻,却也阻住了去路。

墨兰轻骂:“纨绔!”

如兰低吼:“败类!”

明兰暗忖:城管?!

只听其中一个大红锦衣的男子扬着马鞭,破口大骂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敢挡着爷的路,爷便一气踩死了你,便如踩死一只蚂蚱!”

下边一汉子扶着自己被撞的满头鲜血已奄奄一息的老母,怒道:“你们……你们,没有王法了吗?如此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那红衣男子一鞭子打下去,那汉子便一脸血痕,低头抱住自己的老母,红衣男子一脸横肉抖动着,撩开后槽牙吐了一口痰下去:“王法?爷就是王法!还不躲开!”那汉子似被激出了倔劲儿,便上前一把抱住红衣男子的大腿死活不松手,红衣男子只一鞭一鞭的抽下去,那汉子也死活不松手。

旁边另几个骑在马上的贵胄青年便都纷纷笑道:“荣显!你的鞭子可不够劲儿呀!”

“莫不是昨夜叫小翠仙掏腾空了身子罢?哈哈哈……”

“我说兄弟呀,你可悠着点儿抽,别闪着腰了,你若有个好歹,天仙阁可倒了一半儿的买卖!”……周围一干鲜衣怒马的公子哥们嬉笑连连。

那荣显更是恼怒,加力抽动鞭子,发了狠般的把那汉子抽的皮开肉绽,旁边正调笑着,忽闻一声冷冷的男音道:“想抽人回去寻个奴才抽个痛快,便抽死了也无人管你,在这儿现什么眼?今日杨阁老的公子在后山梅林设了诗会,一会儿人可都要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