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轻斥道:“别胡说,叫你二嫂笑话了。”
明兰接过香菇鸡粥,清香四溢,边笑道:“您说哪里的话,我在家中便听说七姑娘最是才气纵横,京中闺秀中那是数的上的;如今才知道,廷灿妹妹不单诗文才学好,还慈心友爱,真是难得之极。”这话不是瞎掰,一回连姐儿和墨兰吵嘴,连姐儿曾大声道‘我那宁远侯府的七堂姑比你诗文书画强多了’云云。
太夫人面上一阵喜悦,连声道:“莫把她夸坏了!那丫头不懂事的很!”
明兰微笑着低头用饭,咸鲜的粥点配着酥脆的麻花果子和麻团吃,满口生香。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位顾廷灿小姐比自己还大几个月,似顾家这种久居京中的有爵之家,府中的小姐都是早早说好亲事的,可她为什么会迄今还未有着落呢?若是为先帝守孝,而耽搁了一年倒也正常,可听口气似是连意向人家都没有。
原因不外乎一个,就是原先瞧好的人家有了变动。不是人家瞧不上顾家,就是顾家瞧不上人家了;先帝驾崩新皇即位这两三年间,京中半数以上的显贵都受了牵连,有爵之家荣辱变动极大,这倒也不奇怪。
食不言寝不语,后者顾廷烨做不到,前者他后妈倒做到了,众女眷用罢了饭,丫鬟们端着水盆盂盅帕子鱼贯进入,明兰略略洗漱过后,端茶浅啜。
抬手,拈指,沾水,漱口,端茶,一整套动作温婉和煦,流水融畅,极是优雅漂亮,一旁的朱氏侧眼旁观,心中略略惊奇:这个四品文官家的庶女教养倒好,不论是显赫富贵的喧嚣排场,还是肃穆严正的礼数规制,她似乎丝毫不放在眼里,始终是不惊不惧,不慌不忙;站也笑意盈盈,坐也悠然自得。
听闻盛家老太太原是金陵勇毅侯府嫡出大小姐出身,最是尊贵高傲,徐家现下是不行了,可当年却极盛的,想到这里,朱氏了然了,听说这位新夫人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跟前的,难怪举止派头大是不凡。
那边厢,明兰艰难的用三根手指托着茶碟,脸上还要一派含蓄微笑,心中暗道,孔嬷嬷当初到盛家授课时怕也没想到,她所教的内容四个女孩中倒有三个用上了。
精英教育家就是不一样嘎,效率就是高!
大约是吃饭用时长了些,向妈妈转头瞧了瞧滴漏时刻,轻轻禀道:“太夫人,时辰差不多了,怕是四老太爷他们都已等着了,索性我请七姑娘他们自过去罢,从他们用饭的地方过去,还更近些。”
太夫人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她转头朝着明兰她们微笑,“喜事临门,咱们胃口都开了,居然吃了这许多功夫,咱们这就过去罢,总不好让大伙儿都等着。”
明兰三个垂首恭立,纷纷应声,随着太夫人一道出去了。
刚走出几步,只见顾廷烨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庭院处,待明兰等人走近一瞧,那男子眼畔生花,唇红齿白,生的与顾廷煜十分相像,却又多了几分明朗英气,他一见太夫人一行人,立刻躬身拱手,眉眼开朗:“母亲,我正与二哥说这园子呢,什么时候咱们也学靖宁侯家,栽上满满的槐树就好了。”
太夫人瞧见小儿子不由得微笑起来,轻斥道:“你个不长进的,成日里只知道玩耍,也不知读书进武求个上进,没的叫你二哥笑话了!”
顾廷炜伸出一条胳膊搭在顾廷烨肩上,眉花眼笑道:“母亲,我自小便是如此,二哥什么时候笑话过我?小时我爬树掏鸟窝下不来,又怕挨责罚,不敢叫您知道了,回回都是二哥偷着把我背下来!是吧,二哥?”
顾廷烨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是当爹的人,也该学着些经济仕途了。”
太夫人愈发笑容可掬:“由你多督导着这猴儿,我便也放心些了。”随即,她转头与明兰道,“这不长进的便是你三弟。”
明兰微微挪动脚步,上前半步,低头垂目,轻道:“三弟。”
顾廷炜肃容拱手:“二嫂。”
两团人并作一团,朱氏很自觉的走到丈夫身旁,明兰木木的慢半拍反应,顾廷烨等了半天,只好自己走过去站到明兰身边,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却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懵懂状的眨呀眨的,庭院中清晨的雾气刚散去,染着她的纤长的睫毛略有湿漉,顾廷烨心中一软,低声询问:“可吃饱了?”
明兰苦着脸轻轻摇头,神情悲愤。
顾廷烨轻声:“回去再吃。”
明兰立刻点头,一脸讨好,若她此刻有尾巴必定也拿出来摇上一摇。顾廷烨嘴角轻轻一弯,缓缓的把头回过去,一副正经模样。
邵夫人扶着太夫人在前头走着,后头两对夫妻跟着,一行人绕过海棠垂花门,沿着东侧厢院前门的碎石幽径前行,不一会儿侧入正院,绕过一屏极其阔大高伟的万马奔腾大理石刻照壁,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一片极宽敞的甬道,正面前走五十余步,是一间十分广阔的敞亮大厅堂,一排十六扇明亮的朱红漆木大扇门俱已打开,上头上书匾额‘瑞萱堂’三个大楷,浑厚劲道,似有金石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