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丹橘惊愕的在明兰肩背上发现几圈整齐的牙印,有条不紊的排成军伍列队状,她立刻去看妆台上的镜子,很想当场告状一番,可又想起房妈妈的告诫,狠狠咽下这口气,咬牙服侍明兰着衣。
同样毫不知情的明兰并未察觉,只觉着今儿里衣怎有些微微刺背,也不以为意,用过早饭后,瞧外面的日头甚好,觉得天公作美,便喜孜孜的吩咐丹橘去库房寻几色上好的皮子,另四色时令礼盒,叫门房套车出行了。
晚秋的日头并不烈,暖洋洋的直叫人发困,明兰险些又在马车里睡过去之前,总算到了莲藕胡同中后段的郑家。小沈氏刚做了两手针线,正闲得发慌,咋闻明兰来了,便高兴的行至院前来迎:“今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肯来瞧我。”
明兰只好打破她的幻想,呵呵道:“日头还是东边来的,我有事来寻你大嫂子。”
小沈氏大惊失色:“你来找我嫂子?!”
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充分说明了郑大夫人的凶猛程度。
她们还待说两句,从后头急步过来一个婆子,口齿清楚道:“请二太太安,大太太听得宁远侯夫人来了,已在厅上置了茶果,请夫人和二太太过去呢。”
小沈氏只好按下疑问,挽着明兰的胳膊往里走;明兰趁机连忙在她耳旁道:“前几日你不还是‘二奶奶’么?怎这会儿升了一级。”小沈氏侧头,低声答道:“我大侄子正说着亲呢,这家快有新媳妇了。”
走的几步,到了门前,只见郑大夫人端身而立,明兰见这副严肃的神气,也有些发怵,忙堆出满脸笑容,上前福了福,郑大夫人也含蓄的回了礼。双方互道寒暄后,便坐下了。
长嫂在侧,小沈氏一本危襟正坐,不敢嬉笑,只拿一双眼睛不住的跟明兰打眼色,顾郑两家原也非相熟,没说的几句,就无话可说了,郑大夫人静静端坐,既不问明兰为何而来,也不说让明兰和小沈氏自去逛,场面便有些发冷。
明兰也不慌张,有跟长兄长柏打交道的经验,她心知这种沉默肃穆的人大多内秀,话虽不多,但心明眼亮,与其绕弯子,不如单刀直入。深吸一口气,她开口道:“实不相瞒,今日明兰上门,实是有事相求。”
郑大夫人眉毛也不动一下,不言语的放下茶盏,注视明兰。
明兰努力把语气放诚恳,继续道:“我膝下有一女,今年八岁,虽天真纯然,却不通文墨,更不晓人情世故;我想着,不好就这么耽误了教养,总得调教下才好。昨日听几位姐姐来家聊起,无意听了一耳朵,得知令嫒也要上闺学,是以明兰动了个心思,想叫我那丫头也去上学,这里请夫人帮着些了。”
一番话说完,小沈氏先吃了一惊,什么‘膝下有女’,明兰进门不足一年,就是先头那元配也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这八岁女孩自是庶出。想到顾廷烨婚前就有女儿,她不免心头鄙夷,忍着没有撇嘴,但想到明兰居然会因此事来求自家嫂子。
那边厢,郑大夫人也是心头微惊,不过面色未变,只道:“宁远侯府乃开国宿族,何等体面煊赫,我如何敢班门弄斧,贵府为何不自请一位女先生?”
明兰就知有此一问,当下便答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家里现今统共两个女孩,除了我家那丫头,便是大嫂房里的侄女。如此一来,只为两个丫头便兴师动众,未免不好;二来嘛……”她微笑了下,“说实在的,我年纪轻,人头又不熟,哪里知道德行高才学好的女先生,就是知道了,怕也请不到。”
郑大夫人嘴角挑起一丝不以为然,淡淡道:“居家过日子,还是人丁兴旺些好,早知今日,当日又何必急着分家呢?”
明兰心头咯噔一下,却片刻不曾迟疑,声如清玉:“人丁兴旺自是好的,可也要人心齐整才成,否则不过是一庙念经,各自道场罢了。”
“顾侯夫人好言辞。”郑大夫人面色淡漠,依旧未有什么波动,“早听闻夫人辞锋凌厉,今日一叙,果然名不虚传,怪道连贵府太夫人也不得不避尔锋芒了。”
明兰胸口一阵气愤翻腾,她就知道那老白花这二十年的名头不是白来的,这些日子定然没少在外作秀,她竭力压制怒斥,过了须臾,才平静了声气:“夫人,你我虽不相熟,但我素敬重夫人为人;我想,能叫夫人放心将闺女托付的闺学,必然是绝好的。这才动了偷懒的心思,厚着脸皮上门,想叫家中孩子借夫人的光。此乃其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这话说了后,郑大夫人脸色微微一霁,看着和缓了些许,下面的话才是要紧。明兰接着道:“至于夫人所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