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那闻旧人哭,轩,我在你面前哭了吗?如果我哭泣着请求,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甩甩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没有什么如果。

我渴望爱情,但我决不乞求爱情;我可以爱的痛苦,但决不能爱的卑微。如果这份爱只是出于怜悯,那么我宁可不要。

“嘉洛,司嘉洛,司姑娘。”商文柏轻轻点唤着我,“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别急,慢慢想。”

装失忆的后遗症之一,商文柏什么时候都不放弃帮我“恢复记忆”的念头,医生的职业病。

照例装模作样的头疼。“想不起来了。”

商文柏,你可不可以忘掉我“失忆”这回事,每次都装头疼也很无聊的。

他沉默良久。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不开心的事忘记反而好。”

一切顺其自然,忘掉

所有不快。只是,有些事记也记不住,有些人忘也忘不掉。疼痛的记忆永远比幸福来的深刻些,一滴清水不能够漂清整瓶墨汁,一滴墨汁却足以染黑整杯清水。

呼,不怕不怕,没什么大不了,我对自己挤出一朵微笑。

“商文柏,我帮你保管了不少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宝贝。”

“不用了,你要就给你吧。”他毫不在意的挥挥手,真真个“我视富贵如浮云,我视金银如草芥”。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外快全部洗白。

东西还是那些东西,不过所有权更替后,怎么看都比原来养眼,包括那个古怪的笛子都显得很有个性,抓在手里,触感甚好。

小时候唯一学过的乐器就是笛子,因为所有的乐器中它最便宜。

每次姑妈家大我七个月的表姐抽抽咽咽的坐在钢琴前糟踏莫扎特的小夜曲时,我都优哉优哉的倚着窗台发呆。大家族就是这样,一家打孩子,全院都鸡飞狗跳。我冷眼看姑妈抓着鸡毛掸子紧紧跟在后头,表姐死命四处逃窜,嘴里还哭喊着威胁一定会把钢琴烧掉。然后照例是瘦弱矮小的表姐敌不过身材高大的姑妈,像只小鸡一样被拎回去丢在钢琴前的的椅子上,断断续续的乐声如少女的呜咽夹杂着姑妈粗嗓门的叱骂挤满了整个庭院。

我在嘈杂声中走向公用的饭厅等待开饭。父亲向来很少着家,母亲工作的医院又人手紧张,几乎整天都泡在病人身上,我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没人管、谁看不爽都可以踩一脚的野孩子。妈妈没时间照顾我的起居,一日三餐我都跟八字不合的奶奶搭伙,我得走快点,去迟了不仅吃不上饭还会讨骂。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上中学寄宿,大家庭散了,从我记事起就不断挑我毛病的奶奶也一夜间老了,每日端坐在门前缩着脑袋晒太阳,混浊的眼睛里不复往日的刁狠。一直抑郁不得志的姑父突然官运亨通,一家人顺利的搬进了新分的三室二厅的公房。这时候,表姐的钢琴已经过了八级,姑妈对于自己的鸡毛掸子的功绩颇为自得,每次春节去拜年,我都会在满堂宾客的“期待”中聆听一遍表姐的考级曲目。一曲毕后,众人赞不绝口;姑父每次升迁,称赞声就会高一些,称赞词汇的丰富程度也会水涨船高。姑妈在宾客不绝于耳的恭维声中瞥见了我,大声感慨可惜,说嘉洛这孩子如果从小就好好练习的话也不会什么都拿不出手。母亲投向父亲的目光中多了丝怨意,后者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继续与自己姐姐家的宾客寒暄闲聊。我连忙甜甜微笑称自己天生没有音乐细胞,不像表姐遗传到了姑妈的艺术家的气质。找到了新话题的客人就开始将称赞对象转成姑妈,一时间,宾主两欢。我依旧笑得一脸单纯,好像我一直都很快乐。

我将笛口抵在嘴边,好久不曾吹笛,不知记忆里的音符是否已经模糊。

古怪的乐声从我唇畔溢出。

“别吹!”商文柏劈手从我嘴边夺走笛子。

“小气鬼!破笛子,谁稀罕。”我忿忿的甩手,哪个伪君子刚刚装慷慨说东西都归我的。

商文柏置若罔闻,将笛子前前后后瞧了个仔细,又用食指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笛身,最后在油脂灯下凝视了良久,喃喃自语:“天意,天意。”

“是宝贝吗?”我小小声的询问,倒并不后悔刚才那么爽快就把笛子还给了他。我这人虽然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但不该我得的东西,就是500万大奖的彩票我也绝不会觊觎。

“上好的宝贝,难得的宝物。你从哪得来的。”他将笛子重新递到我手中。

“还不是沾你老的光,你的病人家属送的。就是上次你救了她那个被毒蛇咬伤的独生儿子的阿夏丽大婶送给你的。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话,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