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天理啊,楚伊若同学在我手下时天天想着怎么出去玩,一到他面前就成了勤奋刻苦的好学生。我看着他那张少女看了会盘算着怎么把他拐进洞房,小姑娘看了会幻想我以后的相公一定要这样,老太婆看了想招他当女婿的漂亮面庞,心里亲切的要命,连眼泪也不知不觉间止住了。
后来跟伊若混熟了,无意间听她描述我的模样,又从她口中得知了我不少“光辉业绩”,他也开始怀疑这个“水柔清”的真正身份。直到走进这间屋子,闻到百合花的香气,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是我,于是便有了上述的那一幕。
他没有问我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也许我苍白憔悴的面容已经给了他最直观的回答。他永远都是最善解人意的商大哥,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脆弱的自尊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增加我的难过。
不是不心酸的。
多年以后再见面,物是人非事事休,一声何满子,双泪垂君前。
商文柏答应尽快带我离开这里。虽然他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计划,但我知道,只要他答应了,他就一定能够做到,而且一定会做到。我想到当初我们殚精竭虑从西秦逃出来,差点陪上自己的小命,这么快,命运就又要重演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茫然若失。生命在我们身上刻下的痕迹也许永远也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不见。今后我所要做的大概就是努力的遗忘,遗忘关于这里的一切。
他帮我制定了食谱,我虚弱的身体状况恐怕连还没跑出清风苑就已经晕过去了。
我需要良好的体力来完成我们的计划,所以我很配合地开始积极进食,还按照他的要求,常常走动。身体一天天地恢复起来。
楚天裔非常满意商文柏的奇妙医术,给了这个名为“司洛”的年轻大夫不少赏赐。现在的他比较现实,要求楚王爷将珍宝古玩直接折合为银票,咳,当年我给他灌输的经济理论他总算还没有全部忘光。
伊若一如
既往地喜欢粘我,这点我倒颇为意外,我以为她会有了新欢司洛帅哥老师就会把我这个旧爱忘到一边。她也知道了她在皇宫时王府里发生的事情,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很难瞒住她这些事。
“真是可惜,我还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有一个小弟弟呢。”这就是她对这些事的全部评价,轻描淡写的态度果然符合她体内流淌着的血液。至于灵妃的事,她则很聪明地选择跳过不谈。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懂得审时度势,他(她)们的聪明可以让那些不愿意被记住的人很快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样。
比如灵妃,比如若干天之后的我。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想我在千年前的命运一定是另外一番模样,也许会快乐,也许会无聊;但一定不会是这般惨烈,生生地将自己与幸福隔绝开来。
旧历年是要守岁的。一家人聚集在正厅中开完夜宴,静静地围坐着火炉守夜。下人们各司其值,端茶递水的伺候。大厅里有资格坐下来守夜的,除了楚天裔和我们几个妃子,伊若以外,就是几个年老的家人,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伊若初时新鲜,坐在她父亲腿上兴致勃勃地看戏,未至二更便禁不住地直打盹。我笑着从楚天裔怀里接过她,道:“我也困了,索性抱她回去先睡下。”
他点头道:“你身子刚有点起色,是不应该太累着了,早点歇着吧。”
伊若的奶娘跟在我后面,与我一道送公主回房。她是个极老实的嬷嬷,平素只知溺爱自己的小主人,一点也拿持不住小丫头,所以对我倒有几分敬重。我叮嘱她好生伺候着伊若,又照应了一回灯火,看一切都妥帖了,慢慢向我的院落踱回去。
行到那山石后头,忽然听到有人在吹萧,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其声呜呜然,唬了我一跳。定睛一看,见是商文柏,顿时没好气,咬牙切齿地训道:“大冷的天,你站在风口里吹什么萧?!还真当自己是芝玉兰树,玩临风而立的把戏。快快快,回去,神医冻病了可没人能治。”说着要伸手拉他。
他笑道:“嘉洛。”声音里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宠溺。
“快走啊,你还非得病倒了才开心。”
“嘉洛。”这次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不用你叫,我知道自己的名字很好听。——商文柏,你很懒哎,化名就把我名字中间的字去掉而已,侵犯我的版权。”
“嘉洛。”除夕夜没有明亮的月光,暗淡的天光里,他的脸模糊而忧伤。
我忽然就心软了,踮起脚,轻轻附在他耳边,道:“明年的除夕夜,我们一起守夜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