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叫大夫。清儿,清儿,你怎么呢?”

“没事。”我勉强安慰他,“前两天我淋了场雨,大概是着凉了。”

随行的军医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照例是望闻听切,过后,他微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夫人只是劳累过度,有点动了胎气。我给开个安胎的方子,吃上几副药便可。”

明月清风

怎么会这样,我的生命明明是停滞不前的。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却惊讶得发现,原本一直秃秃的指甲现在已经长出指尖一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眼睛瞥向手腕上的红线,它已经淡了很多,虽然依旧醒目,但不再红得那么怵目。

我轻轻把手放在小腹上,这里,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才不到一个月,应该很小吧,小小的,小小的生命。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东西你多日苦苦追寻依旧无所得,等到你倦了累了,蓦得发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它的时候,忽然间,它毫无预兆的出现了,你是该笑还是该哭。

如果时光在倒转几个月,我会哭,喜极而泣。今天,我在微笑,苦涩的微笑。

这个孩子,这个生命,此刻已成为我此生无力承受的昂贵礼物。我的眼泪簌簌的流下,孩子,妈妈该拿你怎么办。带着你回到现代?妈妈可以不在意别人看待未婚妈妈时鄙夷的目光,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有爸爸,我却没有爸爸?”我该怎么回答你,我亲爱的孩子。而且,我是个顶没用的人,甚至还没有完成学业,开门七件事,哪件不需钱,妈妈怎样才能让你衣食无虞,不让你在缺少了一份爱的情况下,连物质也没有保障。妈妈从小就害怕孤单,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我亲爱的孩子,你是否也会像我一样,希望有很多很多的爱;这样的需求,妈妈能否能够承受的起。我单薄而疲惫的灵魂能否承担起我们两个人的幸福。

所以,对不起,我亲爱的孩子,对不起;不幸福的我怎么能够给你幸福。

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坐在软垫上。案上的药碗上方白色的雾气氤氲,药香萦绕。我下意识的咬住嘴唇,告诉自己要坚持下去,再苦再难过都要坚持下去。既然命运把我逼到这一步,那么就坦然的接受这一切吧,即使我今后都没有机会再幸福。

“清儿,清儿,你要做什么。你吃这药想干什么?!”阿奇跑进来,一掌把药碗挥到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染污了毡毯。

“阿奇……”

“清儿,你要做什么?知不知道这种药是会要了人的性命的。皇宫里,被迫喝下这种药而丧命的妃子还少吗?我知道,你心寒,为二哥要立旁人为后的事情心寒。是他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拿自己的性命跟他赌气。他对不起你,他不要你了,我要!你,这个孩子我统统都要。中午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刺伤你,你已经这么难过了,我还说那些话。我真不是东西。清儿,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好清儿,不要再有那种傻念头,我不能让你出事。你不能出任何事。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待这个孩子的,他就是我的孩子。我说过,对你,我始终不会放手。当日我这么说,今天我依然如此承诺。”

我听得目瞪口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他患了失心疯吗?都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阿奇,那不是你的孩子。”我们之间可比纯净水还清白。

“就是。你在皇宫里这么久都没有怀孕,一到我这儿大夫就说你怀孕了。你说他怎么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谁都不准伤害,你是孩子的娘也不能例外。”阿奇固执己见。

我彻底无语,这都叫什么逻辑。

半晌,我叹气,道:“阿奇!小乙子煎了一下午的安胎药又没叫你喝,你干吗把它打翻。你赔我的药。”宝宝哟,对不起,安顿你的药没了。

“不是堕胎药?!太好了,太好了。好,我赔你,我去给你煎药。”南国的大将军像个孩子一样跑了出去,一会儿又跑进来,单纯的问,“清儿,要煎哪几味药?”

我抚着肚子,轻轻的叹息,曾经有一瞬间,我很想打掉这个孩子。我害怕我不可知的未来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留下足够的成长空间。我害怕我菲薄的爱不能满足他(她)的情感需求,他(她)会成长为一个如我般孤独抑郁的人。我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再多出一个孩子来,简直是无法想象。我知道,决定去作一个未婚妈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伟大的爱,这些,我不觉得自己具备。可是在我将药单子递给小乙子的前一秒钟,我忽然犹豫了,我不忍心亲手扼杀了这个无辜的生命。无论怎样,他在成为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有资格成长为一个健全的生命。我又怎么忍心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