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川调皮的时候更多。有一次,他突然转过头一本正经问她一道英语题目,其实手在桌下悄俏的把她的鞋带系在桌腿上,然后敲下她的头就跑掉。吕品天丢下练习册,起身去追,结果一个踉跄,磕到了桌子,半天没起身。江明川跑到走廊上半天都没见人追出来,不由得有些奇怪,疑惑地折回去看。见她还蹲在那里,心知坏了,连忙掰开围成一圈关心的同学挤进去询问到底伤到哪里。
吕品天正憋着一股气儿,听到罪魁祸首的声音立刻运功,揪住他的领口死命往下一拽,狠狠敲他的头,得意洋洋:“敢拍我的脑袋,还敢下套陷害我。不叫你尝尝厉害,你还三分颜色就开染坊了!”
周围诡秘地静谧了下来,吕品天嚣张完了抬起头来,诧异地发现人人都以敬畏的眼神看她。就连受害者也是目瞪口呆,显然没料到自己会被她一顿胖揍。吕品天讪讪地收了手,毫不客气地踢了江明川一脚,示意他可以起来了,别老蹲在她桌子底下。
江明川许久不曾这般窝囊,却不好跟她一个女生一般见识。再怎么说,他也拉不下脸去打一个女孩子啊。他气闷的紧,后来看吕品天上课时一直偷偷揉她的膝盖,明白她磕的不轻,又消了火。事出有因,追根到底,错还在自己。
下午活动课时,吕品天没有出去,留在教室里写作业。她的座位临窗,夏日的凉风轻轻柔柔地拂在脸上,有一种清爽的味道。有人轻轻叩着窗户玻璃,她抬起头,江明川正对着她微笑。他把手里的红花油塞到她手里,笑道:“给你的,记得擦在膝盖上揉揉。”
那样一个初夏的午后,有着暖暖的阳光,外面是一片小树林,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绿色树荫衬着的火红火红的一种花,上面流淌着暖暖的金色。吕品天记得生物课上老师说那是美人蕉。年轻的男孩子额头上有亮晶晶的汗珠,笑着对她挥挥手,转身又朝篮球场的方向跑去。吕品天看看窗外,再看看前面的背影,那个时刻的场景就在她脑海中凝固。 美好的仿佛幻象。
吕品天发誓,当时她绝对没有见色起意,对江明川有了任何非分之想。只是那个时刻,那幅场景,多年以后想起,依然承认美好的令人震撼,这个人,自然也包括她。
跟江明川倒是越来越熟;上课同桌,中午一起吃饭,晚上一起骑车回家,想不熟都难。有时候碰上放学早,他们就会去路边的租书摊上看书。他看漫画,吕品天看亦舒或者三毛的书。两个人也不说话,各看各的,直到天黑再一起走。班里男生放学后去打球,他去她也必去,坐在一边看,一看就是半天。还不时嘲笑他水平不堪入目。
邹扬再度见到吕品天时,她已经露出了光洁明亮的额头,冲他扬起手跳着脚笑。邹扬看她薄薄的碎发在阳光下随风起伏,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儿,心里好像有清风缓缓吹过,挤公交车的暑热也在瞬间消散了大半。隔着一年的时光,邹扬的五官已然长开,个头也高了很多。吕品天踮起脚尖跟他比个子还是矮了好几公分。她不服气,当场就嚷嚷着要妈妈给她买刚刚时兴的松糕鞋,被吴老板狠狠剜了眼,骂她妖里怪气净不学好。
邹扬不肯让她帮他拎行李,满心欢喜地跟着母女俩往食神居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不少老顾客见了邹扬都说认不出来了,完全长成大小伙子了。邹扬有些得意,兴致高昂地拎着大包上楼,包里全是他与家人带给吕品天跟干妈的礼物。吕品天忙着一件件拿出来看,不时唧唧咕咕地评价一番。他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一面喝她一早凉下的酸梅汤,一面含笑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只觉得心头满满胀胀的欢喜。
季如璟知道邹扬回来的消息,还没等他喝完一杯酸梅汤,就“咚咚咚”的跑上了食神居的二楼。见着邹扬,她一个劲儿的咂嘴,大惊小怪道:“哎呀呀,这位帅哥是谁?我怎么不认识啊。吕品天,你尚未出阁,怎可私留男子于闺阁之中?”
被她训斥不守闺训的女子丢了个芒果过去,啼笑皆非:“吃吧,东西都塞不住你的嘴!张奕舸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季如璟一声冷哼,怪腔怪调:“哎哟喂,奇了怪了,我又不是他家的管家,哪知道他的事?”
邹扬跟吕品天面面相觑,心下明了这两个人又闹矛盾了。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见太多,也就见怪不怪。
只是他们都没有料到这次矛盾会一直都不曾化解,直到张奕舸出国念高中,他跟季如璟依然形同陌路。年少的时候总是太执着,为着这样那样微不足道的原因争执,转身离开,从此萧郎是路人。时间会冲淡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是也会让最珍贵和纯净的东西沉淀下来,它们埋在我们的心里,也许,我们不会刻意去留意,但是它们就是这样倔强地占据着属于它们的那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