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带出一抹笑,眼前这一幕,让他看得享受。
起落攻防之间,围观的战士们已经无暇喝彩,两眼紧盯周海锋的动作,有的已经忍不住自己摸索着学起了动作。当几个战士很快被撂倒在地,雷鸣般的叫好声爆发,被簇拥着的周海锋示范讲解动作要领,一个旋身踢腿,如带破空之声,那从静至动瞬间的爆发力,带着力量与速度的美感,让旁观的人不由自主想到一个词:暴力美学。
“上一次看到副连出手,还是在军区比武里,”索朗站在单军旁边,眼中带着钦佩之色。“战神就是战神,即使在天上待了两年,我们还是打不过他。我们团,也一样没人打得过他。”
索朗想起那一次军区比武,那次比武,六连只有他和周海锋两个人参加。
那是一次让他终生难忘的比武,因为那次比武,“边防六连”这个名头,从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连队,突然成了不知道从哪个地界里冒出来的旋风,刮遍了比武场,就因为它连着一个名字:周海锋。
“单连,那场比武你是没看着,你要是看着了,你就会跟我一样想不通。我们草原有句话,是雄鹰就应该在天空,是骏马就应该跑山头!把雄鹰摁在地上不让它飞,把骏马套上驴的索头去拉磨,这是它们该干的吗?我不服,可我不服也没有用!”
索朗是个直肠子,又天生有股正义感,心里藏不住话。他和周海锋一起参加比武,亲眼目睹周海锋的军事技能,他最有发言权,可他想不通,这样一个军事尖子,让他去天边哨,去那个是个人都待不了的一个人的哨所,那就是杀鸡用牛刀,虽说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是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可是一个军人的黄金年龄就这么几年,战神也有年纪大的时候,也有身体毁的时候,如果把这样一个人毁了,荒废了,这不是他们六连的损失,这是部队的损失!
索朗心里始终憋着股不平,别的比武尖子能被各个王牌部队争抢,他们六连出来的王牌怎么就不行?他想不明白,可他不过是个排长,最基层最底层的军官,想不明白又能怎么样?
好在看了这场格斗训练,索朗放下了心。
真正的雄鹰不会被环境所困,就算被捆过翅膀,鹰就是鹰,仍然搏击长空。
单军看了索朗一眼,微微陷入沉思。
索朗的疑惑也是他的疑惑。当年周海锋比武成绩那么突出,按理说,不应该还继续默默无闻地待在六连,每年的精兵比武就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选拔,会受到各个尖刀部队的关注,不断地拥有王牌就是王牌部队超越常规部队的法宝,比武冠军都是被“掐尖”的对象,抢都来不及,为什么会对周海锋视而不见?
想起老连长说过的周海锋被压滞的提干问题,单军眉头锁了起来……
“索朗,问你个事儿。”
“是,连长,你问。”
“周海锋来六连以后,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索朗一愣。
“没有。连里来探亲的人也不少,但是没有来找他的。周副连就连过年都没离开过连队。”
从来没有亲属来看过周海锋,周海锋自己也从来不提。这关乎隐私,他自己不说,索朗他们也不能多问,但是大家大概也都有数,身在这苍莽荒凉的国境线上,亲人、朋友对这里的每个人意味着什么,是不在边防的人无法体会的。每一次有人来探亲,连里每个人就像是自己的亲人来了一样,激动得跟过节一般,但凡有亲人、朋友,谁不盼着他们能来?看
着别人的亲人一个个地来,又是什么心情?
索朗没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到身旁突然沉下来的沉默,看了单军一眼。
单军脸上的表情,索朗也说不出来,可是他看了那一眼,就转过了头,不敢再看第二眼。
“别难受,连长。”
索朗挺直了腰杆,语气中带着草原人的豪情,还有一种悲壮。
“我们草原上有句老话,英雄是孤独的,可英雄不需要怜悯!好汉顶天立地,受过再多的苦也不展示他的苦难,更不需要苦难来证明他的强大,因为他就是强者!”
这个蒙古汉子的性格中带着他们的民族浪漫主义的色彩,这是个只服强者的民族,而在他的心里,真正的男人再多的伤痛也深埋在心,苦难不是他们博得外界同情甚至崇拜的展示品,而是内心的勋章,战斗的疤痕,战胜自己的人,才磨砺出真正的无畏。守得住内心,才是能让他佩服的强者!
“说得好。”
单军的眼中一深,锐意激荡。
“放心,不用多久,会有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索朗一愣。
“……连长,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别瞎打听。”
单军懒洋洋地说,索朗却在他貌似慵懒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