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骄傲自负惯了,临别时那一问一嘱咐,已是极限,绝无可能再插手吴秋玉之事。这段时日,他被体内劫咒侵扰,意识昏昏沉沉间,时常想,如果当日他大度一些,将吴秋玉之事包揽下来,那小东西,是不是就不必如此四处奔波了。
但他没有。
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他终究,只是俗人一个,胸口那颗剑心,早就摇摇欲坠,失了公正明允了。因被劫咒折磨得最厉害时,他潜意识里出现过的最可怕的念头,竟是让吴秋玉这个名字彻底从世上消失。
他想让那小东西认清吴秋玉的真面目,想告诉他,如果那个人真的关心你,把你当徒儿,就不会自己躲在暗处,让你为他奔波拼命,独自面对五族十二世家的敌意与诘难。
偏见如大山,敌意何尝不是。
纵使那小东西已达上神域修为,孤零零寻找真相,又能坚持到何时。又……何其可怜。他甚至曾用元神之力疯狂搜寻吴秋玉下落,如同当初在雪霄山万丈崖底搜寻那小东西的下落一般,然而一无所获。
龙族将那小东西找回也好。
至少,他不必再四处奔波,为吴秋玉忙碌了。
他,也可放心了。
“君上,南山君。”
梵音从外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份玉色仙帖,道:“天君派人送了请帖过来,想请君上至九重天商议重要事务。”
南山君道:“听说天君前段时日和天后一道去西天听如来讲经了,那经会半月后才结束呢,天君匆匆返回,又如此着急忙慌请你过去,想必也是听说了付秋现世的消息。”
长渊起身,吩咐梵音:“替本君更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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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四州距九重天不算太远,半日即到。
长渊到南天门外,已有天兵将领在等候。这些将领都是跟随长渊多年的老部将,即使长渊已卸去军中职务,依旧习惯性跪下行礼。
长渊见门外仙车云集,各路仙人进进出出,问:“这些都是天君召来议事的么?”
将领忙解释:“回君上,他们都是来参加连华君宴会的。”
“连华君?”
“没错。”将领一边引着长渊往天君所在宫苑走,一面道:“连华君交友甚广,隔三差五便会在九重天举行宴会,邀请各大仙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坐在一起,喝酒谈诗,分享灵器宝贝。连华君近日刚远游归来,听说得了不少凡间灵宝,近日宴会,想必又是让大家帮他一起品鉴呢。”
说话间,已到了天君所居紫光殿。
殿中除了天君,还有天族太子墨羽,龙族太子怀璧和几位天族将领。
众人正围着一张布满魔纹的皮囊研究,见长渊进来,墨羽忙迎上去行礼:“师尊。”
其余天族将领亦恭敬和这位昔日主帅见礼。
天君客气的将长渊请到主位,见长渊面上仍旧覆着张银面,不掩担忧问:“听闻卿旧伤复发,眼下可缓些了?”
在场诸人大都知道长渊昔日被不悔池劫咒所伤的事,听天君一问,都关切望来。
长渊点头。
“无碍。”
望着那张皮囊问:“那是何物?”
怀璧轻施一礼,回道:“是付秋逃窜后,留下的一张空皮,原主为北海水君叶子秋。”
因皮囊上布有魔纹,怀璧特意用术法封印了,才带上九重天。为方便展示研究,天君又命人将其悬挂在一座玉架上。
长渊负袖起身,行至玉架前,幽深细细双目望着那张被魔纹侵蚀严重,几乎已经辨不出本来面目的脸,视线落到眼角一处位置,忽问:“你们确定,那魔物是付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