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锟昨天晚上可没闲着,早已打好了腹稿,侃侃而谈道:“我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主要学习现代军事和国际政治,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是不敢不读的,杜黑的《制空权》也通读了几遍,还有一些关于日美、中日关系的史料和论文;在欧洲游历之时,读了一些叔本华和黑格尔著作,还有科鲁特泡金关于无政府主义的书,当然,卡尔马克思的《共产党宣言》,《资本论》也曾读过。”
梁启超频频点头,饶有兴趣的问道:“看来你涉猎颇广,读这么多的书,究竟是为什么?”
陈子锟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的是开阔视野,充实自己,当然,对我来说,终究目标是救中国。”
此言一出,梁思成不由得激动起来,热切的眼神望着父亲,可梁启超依然古井一般沉静。
“哦,那你说说,怎样才能救中国?谁才能救中国?”
陈子锟却缄口不言了,这个话题实在太大,不是他能驾驭得来的。
“梁先生,恕我直言,目前我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有透彻的研究过这个问题。”陈子锟道。
“无妨。”梁启超和蔼的笑道,“聊天而已,讲错了也没关系。”
“那我就说了。”陈子锟清清嗓子,开始梳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想法。
“我认为,中国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大毒疮,从内到外再到根子里,全都烂透了,不管是什么样的灵丹妙药,全都无济于事!”
梁启超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表情不变:“继续说。”
陈子锟接着道:“不管是君主立宪制,议会内阁制、还是总统制,都是好的制度,但到了中国这地方,全都失去了应有的功效,梁先生当年是君主立宪派的领军人物,自然知道改良维新的难度之大,至于议会制,我斗胆说一句,就算宋教仁不死,议会制也必然失败,不需要动刀动枪,只要几千大洋,美女醇酒,就能收买一个议员,徐树铮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这话说到梁启超的心坎上了,当年他是和康有为、谭嗣同齐名的维新派人士,对于变法之难深有体会,世人都说是后党阻挠变法,其实不单单是后党,而是整个烂到根子的社会都不支持变法,紧靠着几个读书人就想扭转乾坤,简直是痴人说梦。
至于宋教仁之死,梁启超也是记忆犹新,当时惨案发生后,他首先想到的是,下一个遇刺的就是自己。
如果宪政议会制成功实行的话,最得利的应当是宋教仁的国民党和梁启超的进步党,而手握重兵的袁世凯和大权旁落另组中华革命党的孙文则捞不到半点好处,在有识之人眼里,宋教仁之死至今都是悬而未决的疑案,到底是赵秉钧还是陈其美下的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至于皖系用来操纵国会的安福俱乐部,更是梁启超心头之疼,段祺瑞驱逐张勋,再造共和,国会内最有实力的便是由进步党改组而来的‘宪法研究会’,梁启超对重组国会抱有极大的期望,可是到头来却被徐树铮组建的安福系打得落花流水,输的精光惨淡,472个议席,原本呼声最高的研究系居然只得了21个席位,远低于安福系的335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