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
见小丫头终于货真价实地怒了,徐勋方才上前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了怀中,这才轻声说道:“虽说你小了些,人还没长成,脾气也暴,甚至还曾经骗我说自己是沈大小姐的丫头……但既是为了你跳过一回秦淮河,我就不会轻易再放手。要想将来你能风风光光重新出现在人前,要想你将来能重回沈家,就只能去京城想想法子。”
沈悦起初听徐勋说自己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那一团窝火就别提了,可听着听着,她原本死死掐着徐勋肩膀的手就渐渐放松了,心里除了感动就是熨帖,竟是少有顺服地依偎在他怀中。想起他们联手真的做成了一件万难做成的事,她忍不住闷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还要我对你赌咒发誓?”
松开手的徐勋见沈悦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索性伸出右手一本正经地要说话,下一刻,一只手就堵在了他的嘴上。小丫头一按旋即就挪开了手,却是皱了皱鼻子轻哼道:“发誓就不用了,我姑且信你这大骗子一回!我去对干娘说,要是她不答应,那谁的主意谁自个去劝!”
“这小妮子!”
见沈悦拉开门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外,徐勋忍不住笑了起来,刚刚因为见了那一伙人而生出的郁气全都丢到了九霄云外。他就是他,这第二次的生命给了他新生,他自然要活出自己的光彩,活出自己的滋味来。至于小丫头这小小年纪,他有的是时间,难道等不起?
与其撂下她在南京这种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看不见顾不得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却得后悔一辈子,还不如拉着她在身边一起去京城!他若是在京城打拼出一个天地来,自然有能耐护着她;他若是在京城落拓失势,她就算人在南京,也会沦落成无根的浮萍。男子汉大丈夫不可庸碌一生,哪怕是为了她,他也会竭力握住自己的将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树倒猢狲散
太平里东北面那座四进的徐家族长主屋,一直都是徐氏一族屹立不倒的一面牌子。仿佛是祖宗庇佑,长房也有好几次遇到几乎倾颓的大祸,可每次都顽强挺了过来,过后反而更加兴旺,因而很长一段时间,人人都说是因为这座老房子的风水好。然而这一回,谁都不敢再奢望那种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了。
先是徐迢暗示了见风使舵的三房四房以及众多其他族人发难,道是徐大老爷当初在二房的事情上趋附赵钦,如今赵钦已经按律处绞刑,徐大老爷也应当把族长的位子让出来;旋即徐迢使人出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长房那两个送到庄子上的小厮又弄了回来,一个纵火罪让徐大老爷更加焦头烂额;再跟着,一直跟着长房做生意的南城兵马司朱指挥不仅二话没说退了股,而且还揪出了一桩数月前某个街头混混的失踪案子。一时间,整个长房鸡飞狗跳,身上是活契的下人们都开始钻营是不是换个主家,死契的更是惶惶不安。
此时此刻,上房外头守着两个主人家最信得过的仆妇,明间之中坐着的徐大老爷夫妇和徐动徐劲却已经是好半晌没有吭一声。这难言的寂静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到最后徐劲终于忍耐不住,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都这么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我就不信那徐勋能够一手遮天!大不了我到衙门把放火的罪名领了,总不成他还能杀了我泄私愤不成!”
“你给我坐下!”徐大太太砰的一声使劲捶了一记身下的软榻,随即厉声喝道,“要顶罪也还轮不到你,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哪里寻不出一个顶罪的人来?”她一面说一面看向了丈夫和长子,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强硬来,“老爷,动儿,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在家生子里头挑个好的,许他几百两银子,让他到衙门自个认下那事情也就是了!”
“你说得轻巧!”徐大老爷这些年在妻子面前唯唯诺诺,这次却破天荒地大光其火,“你以为纵火是个什么罪名,那一条律例动儿打听得清清楚楚,若放火故烧了官民房屋及公廨仓库的,那都是要杀头的。虽说那两个被老六拿住的小厮没在放火处捕获,可在衙门里头指不定就全都供了出来,这种罪名,谁敢去顶,谁敢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
徐大太太从来没被丈夫这样呵斥过,顿时恼了:“我就不信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也买不了一个肯顶死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