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勋却不在乎这什么粉饰太平的评价。在他看来,无论哪个时代,这太平盛世都是相对而言,世道再太平,哪怕是这京师天子脚下的小民百姓,何尝就不需担忧官府豪强的倾轧?就是几百年之后,也同样是官员满地走,蚁民不如狗!因此,他当即点点头道:“小侯爷,你可要说话算话,到时候抛下我们俩那可不行!”
“本小侯爷说话,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朱厚照傲然一笑,突然想起戏文中有名的桥段,立时又添了一句,还把手伸了出来,“你们要是不信,击掌为誓!”
王守仁见徐勋二话不说就伸出手去,先是呆滞了一阵,继而就突然笑将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心里相信了朱厚照这番应该是戏言的话,竟二话不说把手也伸了过去,三个巴掌彼此一拍,最后却是三只手紧紧一握。
“总有一天,本小侯爷一定要踏遍万里河山,看一看这天下究竟是什么样子!”朱厚照豪情万丈地说了这番话,突然又得意扬扬地加了一句,“只要咱们众志一心,何愁不能踏平鞑虏?”
看看徐勋王守仁,再看着朱厚照,一旁的张永不禁生出了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位太子爷……难道居然是认真的?
第两百零二章 负荆请罪,孺子之心
换了主人的兴安伯府这些天安安静静。曾经闹出服毒闹剧的戴姨娘自个开口说要到庵堂吃斋,徐良便客客气气送了她出去;其余的侍妾通房谁也不愿意留下来守着,每人拿了三四十两银子出府;至于管家柳安和帐房许焜,原本还想在那些私田上动动手脚,结果眼看徐良一日直接把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李逸风请到了家里,两人立时打消了那些小心眼,老老实实把一应田地的明细账册原原本本交了出来;而年底佃租一交,原本捉襟见肘的账面立时撸平不说,而且徐良明言过年多给一个月月钱,赏钱另计,一时竟是人人高兴。
口袋里有了钱,门上的门房自然也不比之前的懈怠,一个个都打足了精神。这会儿殷殷勤勤把上朝回来后军都督府点过卯的徐良迎进里头,两个人便站在西角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侃,最大的话题却都围绕着已经在西苑呆了大半个月的徐勋身上。说着说着,一个老成的就突然压低了声音。
“话说回来,老爷如今还不到五十,前头夫人据说是殁了好多年了,如今既然袭爵封官,这总也得续弦吧?说起来大少爷的婚事似乎也没定,别是夫人少奶奶一块进门……”
“嘘,你没听说不成。内院那几个得用的丫头都是寿宁侯府送的,可老爷起居都不要她们伺候,看来是怕人说闲话的。真要这样,续弦不续弦也说不好,料想大少爷也不想头顶上多一个继母压着。”
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去争论着徐良将来续弦与否,到最后几乎打起了赌来。就在这时候,那老成的门房发现前头一辆车路过那边厢的武安侯府,径直往这边来,忙拉了拉同伴。眼见车果然是徐徐驶过来在这边西角门停了,他们自然赶紧迎了上去。可还不等他们发问,那车夫就去开了车门拉起车帘,一个看上去顶多十三四少年公子就这么跳下车来,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根荆条。
“去通报,就说仁和长公主之子齐济良前来负荆请罪!”
眼见这情形,听到这句话,两个门房全都呆了,你眼看我眼好一会儿,那老成的门房立时撂下同伴撒腿就往回跑。而被撂下的年轻门房眼见这位长公主之子的脸色很不好,忍不住四下里看了一眼,虽见这时候武安侯胡同里并没有什么行人车马,但他忖度片刻还是立时小心翼翼地把人请进了门里。
先甭管这位为什么来负荆请罪,要人家到时候记恨这会儿丢脸的场面,那他就倒霉了。
当徐良听下头禀报说外头齐济良负荆请罪,先是一愣,随即不禁笑了起来。他蹉跎了大半辈子,对于慧通的狐假虎威之计原本还有些犯嘀咕,原打算再过两天没消息就去找那和尚算账,谁知道现如今齐济良就来了。尽管这位仁和长公主的长公子做了一件又一件蠢事,偏还不知道悔改,他心里对其也是恨得牙痒痒的,可当走进正堂,见齐济良不知道什么时候剥去了外头衣衫,竟赤裸上身背着那荆条跪在那儿,他立时就愣住了。
“小子悔不该听奸人挑唆,以至于铸成大错,今日特来负荆请罪,请兴安伯大人有大量,饶恕了我前时的失礼莽撞……不,是饶恕了我的愚蠢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