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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邺没精打采地看着这些昔日的同伴,今日他故意避开了道路,因此陈子诚等只能用眼角瞄他一眼,倒无法出言挖苦。

赵与莒是跑在队伍最后的,见到方有财,略微点了点头。方有财却不敢失礼,深深地一揖,那几个织工也肃然行礼。赵与莒与孩童们都进了院子,没一会儿,便有丫环端来热粥馒头,说是大郎见他们来得早,怕他们不曾吃早饭,特意交待厨房做的。

“大郎体贴下人,俺方有财活了四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仁义的主家。”方有财一边吃着粥一边对那几个织工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如此仁义的主家?”

“哪里还会有第二个大郎?”一个织工大口嚼着馒头,说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菩萨心肠,神仙手段,老方,你可是有福了,能寻着这般主家!”

“你们也不差,被俺家雇来之后,也不是衣食无忧,隔三岔五便沾着荦腥?”方有财压低了声音:“就你们做的那些活计,能养活你们便不错了!”

他们正说间,欧老根与他的长子次子扛着一大堆活计进了门房,见着众人做了个团揖:“俺来晚了,有劳诸位久候,大郎可曾唤过?”

“好你个老根儿,儿子进了大郎办的义学,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莫非是打算去考个秀才?”对于欧老根,方有财多少有些嫉妒,不唯他更得大郎重视,也因为他的小儿子竟然可以进赵家的义学。

为了给自家开的学堂一个名义,不让乡邻传播些过分的流言蜚语,赵家一向只说家里开的是义学,那些孩童或是大郎的伴读,或是教下人识字管帐,请来的西席也是个关不住嘴巴的,只说赵家大郎不好圣贤之书,因此虽然有人骂赵与莒败家,却不曾有别的非议。

其实赵与莒有些过于谨慎了,宋时对各种学问,还是较为宽松的,最大的文字狱不过是苏轼的乌台诗案,虽然将苏轼治得很是凄惨,到底也没害了他的性命。比之后世明清两朝要宽厚得许多了。

“你方有财若是不服,便也生个聪明儿子来!”欧老根同样瞧方有财不太上眼,手艺人,总有些老子天下第一的,虽是木工铁匠这两个不同的行当。

方有财面色垮了下来,嘟哝了两声便没再说话。他家中有儿有女,羡慕欧家老三能进义学,也曾试着去求过老管家赵喜,只不过他儿女年纪都太大,儿子十八,女儿也十六,又学不上心,故此被赵喜驳了。

“我家小三前日里在义学里‘月考’,算学可是第三,大郎亲自赏了一个册子给他。”欧家老大平日里闷不做声的,但说起自己的兄弟,也是眉飞色舞,他还特意重复了一次:“大郎亲自赏的!”

欧家的老三欧八马,每次赵与莒见着他的名字都要觉得好笑的,却是极聪明的一个孩子,便是陈子诚和陈任,在算数方面的天赋也比不过他。虽是入义学的时间稍晚了些,但已经追赶上来,与二陈追了个首尾相接,而且他又是个好思好问好动手的脾气,赵与莒对他也是刮目相看,颇给他开了些小灶。

“也不知道你老欧家的祖坟哪里冒了青烟,竟生出这般聪明的一个儿子。”一个织工顽笑道:“老根儿,你说你家三儿终究是不是你的种,就你一粗铁匠,也能生出如此精细的儿子来?”

“我瞅着也不象。”方有财也起哄道。

欧老根知道他们都是嫉妒,因此也不着恼,笑眯眯地拉住两个要发怒的儿子:“睁开你们的狗眼,瞅清楚这是在哪,休得胡闹,吵了大郎的清静,看老子不打烂你们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