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赵子曰都是赵与莒手把手教出来的,战略观与一般官员不同,二人都明白,赵与莒这三年来许多策略,一步步把金国逼到这个地步。若是金国再不做冒险一击,再过个两三年,金国之主只怕连汴梁城都控制不住了。目前金国百姓,倒有一大半都是心向宋国,其余一小半,其生计也与宋国息息相关,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若是大宋停止购买金国的煤,那么至少有以十万计的金国矿工将失去生计。
再以粮食为例,这几年中原动荡不安,饥馑连年,半是因为天灾,半是因为人祸,金国百姓一日只食一餐,这还是要从宋国购粮才支持得起。若是宋国提高粮价,金国百姓连这一餐都吃不起,不知会有多少人被逼得铤而走险。
事实上金国如今的地盘只相当于大宋五路之地,能维持那样庞大的军队与官吏,靠的便是拼命收刮百姓。而百姓能活着,靠的则是与宋人的贸易,还有部分逃至宋境来的,在宋国赚了钱想法子托人带回去,这也成了金国的一项财政来源。
在这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的情形下,以金主完颜守绪的性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无论从哪一种角度来说,他都要做最后一搏。
“这大半年的时间可来之不易。”秦大石有些隐晦地说道。
“红雷”潜伏至大元去的事情,中枢宰辅或许不知,可是这二人却是知道得非常清楚,因为他们也是经办人。故此,上半年四五月间金主完颜守绪便遣使与大元秘密交涉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他们甚至知道,金国与蒙元的交涉更早些要从去年开始算起,不过真正有了意向才是今年的事情。若不是种种机缘与努力,蒙胡与金国五六月份便会合兵来攻了,这大半年时间不仅仅让徐州淮北有了充足的准备时机,同时也让战争可能造成的经济破坏降到了最低点。
这份功劳,凡是知情者,莫不记在心中。
“你准备好了么?”赵子曰又问道。
“自然准备好了。”说到此事,秦大石扬了扬眉。
二六六、虏胡虽狡何所惧
大宋炎黄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朔风凛冽。
秦大石爬上望楼,拿着千里镜向西部边境观查,在徐州的北部,忠义军已经大张旗鼓地集拢起来,说是防止蒙胡冬季南下骚扰,故此,对于徐州来说,最大可能的对手便是来自西面的金国。
忠义军顶住北方的蒙元,近卫军击败自西而来的金国,乘隙攻入中原,这是李邺等留在临安的将领所组成的军事参赞署提给赵与莒的方案。在赵与莒的兵制改革中重要一项,就是在中枢枢密院下设军事参赞署,主官相当于枢密副使,署员并无定额,但一定是在边疆立过战功的武将。设军事参赞署的理由当时对众臣说得非常清楚:一是天子即士大夫未必通晓武事,须得武人参赞谋划,免得国朝以“阵图”授边将之陈弊;二是边疆武臣立有卓勋,理应入京荣养,转为文职或不适合,可入枢密院为军事参赞,也是保全勋将之意。说简单些,就是赵与莒自家承认指挥打仗是外行,所以要有内行为顾问,同时为防止武将功高震主,以这个勋高爵重却无实际兵权的军事参赞署参赞之职,保全立功武将的身家富贵。
这虽然不是从根本上解决了有宋以来猜忌武人的问题,但却大致上排除了外行领导内行,导致前线将士因为朝堂中天子与文臣的胡乱指挥而溃败的事宜。这次准备与金国的大战,便是军事参赞署第一次为天子谋划,那些军中宿将原本因为兵制改革而失去了亲自领兵机会的,自然不会浪费这个在天子面前展示才能的机会,为制定这个策略,少不得唾沫星子与污言秽语齐飞,便是李邺这样年轻的晚辈,也没少在这般会议上骂娘或者被骂娘。争论了足足三日,才拿出这个有限反击战略,交给边境的秦大石来执行。
当然,在这个有限反击战略之后,还有好几个为应付战局出现意外而拟定的变化方案,赵与莒给秦大石的密旨中很明确地说了,这些应付方案,才是秦大石应该准备的方向。
其中关键的一条就是击败金国后如何反攻入金国领土,从这份方案来看,天子匡复中原的决心已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