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觞进入兴庆宫的时候,没庐赤赞早就在等候了,示意他从小门进来。
没庐赤赞压低声音道:“太皇太后正在午歇, 郭庆臣刚走不久, 应该不会折返回来。”
刘觞点点头,笑道:“没庐特使办事儿,就是牢靠。”
没庐赤赞道:“太皇太后午歇一般都在一个时辰之内, 保险起见,宣徽使只有半个时辰可以用。”
礼部的知贡举没有关押在牢房中,而是偷偷关押在了兴庆宫的偏殿中, 没庐赤赞带着他过去, 支开了旁边的守卫, 刘觞趁这个空当,偷偷溜进去。
一进去偏殿,登时闻到一股剧烈的血腥气, 刘觞不由捂住口鼻,皱了皱眉。
这太皇太后和郭庆臣看起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人,没想到私下里手段竟然如此狠毒。
殿中一个人被镣铐锁着, 听着开门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 声音虚弱断断续续的道:“卑臣已经……已经按照宰相说的画押, 还要……还要卑臣如何啊!求求宰相, 放了卑臣的家人……”
刘觞走过去, 脸面一点点显露在偏殿的阴影之下,那知贡举浑身是血,对上刘觞的眼目,吃了一惊,磕磕绊绊的道:“宣、宣徽使!?”
“宣徽使!宣徽使!救一救卑臣罢!救一救卑臣!”
刘觞皱眉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知贡举垂泪道:“卑臣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被宰相抓到此处关押,还声称卑臣必须招供,卑臣真的没有什么可招供的啊!但是……但是宰相令人给卑臣用私刑,如果不招认,便要活活打死卑臣,还……还用卑臣的家人威胁卑臣!卑臣若是招供,岂不是连累了江王殿下,江王殿下对卑臣有恩,卑臣死不足惜,可是卑臣的家人……该、该怎么办啊……”
那知贡举说着,又哭了起来,已经泣不成声。
刘觞压低了声音道:“你先别哭,陛下已然知道了此事。”
“陛下?”知贡举恍然大悟,道:“对对……既然宣徽使来了,那陛下、陛下必然便知道了此事,陛下救一救卑臣啊!救一救卑臣!”
刘觞道:“本使此次前来,就是问清缘由,还请知贡举配合。”
知贡举当即便把自己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道:“宰相分明是针对江王殿下,想要屈打成招!今日还拿了一份供书来,让卑臣画押,卑臣……卑臣抵不住宰相用家人威胁,已经……画押了!”
怪不得宰相会离开,看来他们已经拿到了江王舞弊的证据,万无一失了。
刘觞眯着眼目,道:“本使只问你一句,此次省试,可有舞弊。”
“没有!绝对没有!”知贡举非常坚决:“宣徽使您有所不知,卑臣就是省试进入的礼部,当年省试舞弊,卑臣险些落榜,还是江王殿下发现了端倪,冒死请求先皇审理省试一案,这才让卑臣有了入朝效力的机会!卑臣又怎么可能如此忘本,参与舞弊呢!也不可能忘记江王殿下的大恩大德啊!绝无舞弊一事!绝对没有!”
刘觞点点头:“如此甚好,你既然已经画押,便不要去管别的。”
“宣徽使?”知贡举一脸迷茫。
刘觞挑起唇角轻笑:“放心,这些天你装的老实一些,也免得受皮肉之苦,陛下会请求太皇太后公审此案,还天下学子一个公平公正,到时候……你只要在朝廷上翻供便可。”
“翻供……”知贡举道:“可是、可是卑臣的家人……”
“你且安心,”刘觞宽慰道:“只要你确保在朝廷上翻供,此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陛下当场扣押宰相郭庆臣,你的家人也可保无虞。”
知贡举沉默了一会儿,沙哑的道:“卑臣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陛下与宣徽使了!”
郭庆臣拿到了画押证词,打算给江王李涵治罪,如此一来,就可以收揽一片民心。
天子李谌提出公审江王李涵,太皇太后本有些迟疑,毕竟公审的变数太大,如果有个意外,无法当场补救,但是宰相郭庆臣一点子也不担心,反而觉得公审更好。
还撺掇着老太太答应公审,毕竟公审声势浩大,可以给郭氏造势,到时候郭氏的名声传得更远,天下的学子就是朝廷最新鲜的血脉,这样的血脉全都归顺了郭氏,还愁郭氏的势力不够么?
太皇太后左思右想,架不住郭庆臣的央求,最后同意了李谌的公审要求。
公审便定在三月十五朝参这日。
公审当日,羣臣按部就班的走入宣政殿中朝,安排站好,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天子李谌这才慢悠悠的走出来。
李谌幽幽的道:“诸位怕是都听说了,今日朝参,有一件大事,便是公审此次省试舞弊一案。”
众人纷纷窃窃私语,这事儿闹得太大,学子还围堵了月灯楼,街坊都给堵死了,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