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京城,永远繁华喧闹、可以浑然不顾京外百姓们死活的京城。
常年生在这三丈城墙里的人,是不会清楚城外究竟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的。
最早生出旱情的东郡,这会早已成了那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断流的河道露出了龟裂的沙地,干涸的湖底累满了鱼虾的尸体,因着这连月的大旱,那些死去的鱼虾甚至来不及腐烂,就被烈日烤灼成了干儿,一碰便落下满地的碎屑。
饿死的渴死的病死的人不计其数,人们来不及处理那些尸身,就将之随意丢弃在就近的某一处空地。
田中的粮食绝了,林中的野蔬野果也被一应薅了个干净。
久饿之人无力狩猎,即便偶然捡到林中被饿晕了的、半死不活的野味,也未必能寻到可用来烹饪它们的净水。
山林深处的泉眼小潭里或许还存着水,但那却是常人无法踏足的山中禁地。
他听说,许多村子都只剩一两口陈年老井,每天尚能挤出那么三五坛的水了,全村数十口人只靠着这么点清水勉强续命。
有些地方,地里干净得连草根树皮都快挖不出来了,于是有人转眼盯上了那看似可以饱腹的白垩(又称观音土,有虚假的饱腹感,因为不消化,并且吃多了极难排泄,会被憋死)。
现下暂未听人说过哪里出现了“易子而食”,但他估摸着,倘若这旱情仍要似今日这般继续蔓延下去,百姓们早晚会被逼到要去吃人。
白景真抬手按了按自己发痛的眉心,虽说他提前三月便嘱咐小表叔他们在南省囤水囤粮,但时间太紧,仓促之下准备出来的东西,也只能勉强支撑住那受了灾的大半个南省。
甚至,若不是还有银钱源源不断地被他自扶离、西商的交界处截来,他们存的那点水粮,都未必能够支撑这半个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