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是对这个年代有身份的国人的尊称,果然太子昭明的言辞体体面面,与白清玉客套了一句后,迟疑着还是转身离开了府署。
白清玉看着太子昭明离开,眯了眯眼睛,转头盯着紧闭的内室大门,再三思量,干脆一甩袖袍,沉着脸大步离开。
相对比外室的虚以委蛇,一墙之隔的内室则更加……真诚。
“美人儿,”梁羡搓着掌心走回来,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让你久等了,孤这就来。”
“等等!”邹安瑾道:“别过来!”
梁羡挑眉一笑:“怎么的?是邹相你口口声声,点孤的名字,要孤来伺候你,如今怎的如此这般的……矜持?你怕了?”
“谁、谁怕了!?”邹安瑾昂着下巴,但偏偏他的脖颈又细又白,昂起脖颈对气势一点子助力也无有,反而更显得色厉内荏,底气不足。
梁羡道:“春宵苦短,那我们便不要再浪费这大好青春了……”
不等邹安瑾再次拒绝,梁羡干脆利索的坐在了软榻的牙子上,画风一转,笑道:“邹相,太子昭明之所以没有死,且死里逃生的来到我大梁国,都是你的手笔罢?”
邹安瑾一愣,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榻上的头枕,心中还寻思着,若是梁羡敢对自己来硬的,便用这结实的头枕砸他,哪知晓,梁羡突然抛出了一个邹安瑾难以回答的问题。
邹安瑾没有回答,梁羡似乎亦没有指望他回答,慢吞吞的继续道:“太子昭明被你下毒,又在睡梦中被你刺杀,一剑刺中心脏,竟是如此,他愣是大难不死,若不是邹相故意为之,太子昭明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活的罢?”
邹安瑾的眼眸微微晃动:“是我不会武艺,刺歪了半寸。”
“是么?”梁羡道:“便是邹相不会武艺,意外刺歪了半寸,那下毒呢?偏偏下毒的毒量,也正好没有要了太子昭明的命,这么凑巧呢?”
“是啊,”邹安瑾淡淡的道:“真真儿是凑巧,下毒和刺杀都要不了他的命,也是太子昭明命大罢。”
梁羡不理会他的嘴硬,继续道:“不止如此,还有更巧的,太子昭明被刺昏厥之后,自己都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梁国……邹相你如此聪慧逼人,想必你肯定知道,太子昭明是如何在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情况下,来到我梁国的罢?难道……是有人刻意送他离开舒国,来到梁国?那又为何这般作为呢?”
邹安瑾听着梁羡的阴阳怪气,眼皮狂跳,干脆破罐子破摔的道:“无错,既然梁公已然猜到了,那阿瑾也不必拐弯抹角的掩藏什么……是我。”
梁羡点点头:“是你故意将下毒的分量减轻,也是你故意刺歪了半寸,还是你,故意将失血昏迷的太子昭明送出舒国的地界,为的是什么呢?”
不等邹安瑾回答,梁羡再一次自问自答:“因着你……喜欢他。”
“呵!”邹安瑾短促的冷笑,但那一声凉丝丝的笑声,不像是在嘲笑梁羡,反而像是在自嘲,他幽幽的道:“是啊,我喜欢他,我的心窍里再容不下旁人。在我知晓,太子昭明答允了他的君父,要将我邹家拉下马,要将我邹安瑾拉下马之时,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我不忍心置他于死地……我寻思着,把他远远的送走,走到与舒国对立的梁国去,便再也不会见到他,可谁知……”
老天爷与邹安瑾开了一个顽笑,他们的牵连仿佛是一截断藕,即使一刀两断,仍是藕断丝连……
邹安瑾仿佛在自言自语:“可笑,你都知晓,可惜……他不知晓。”
他,指得自是太子昭明本身。
梁羡托着腮帮子,上下打量邹安瑾,邹安瑾横了他一眼:“怎么?想笑便笑罢!”
梁羡摇摇头:“孤不是想笑,只是想与邹相做一笔交易。”
“交易?”邹安瑾狐疑。
梁羡笑眯眯的道:“孤无法帮你得到太子昭明的心,但却能帮你得到太子昭明的人。”
邹安瑾眯了眯眼睛,明智的没有立刻言辞。
梁羡道:“其实太子昭明的心,你已然得到了,他心里也是心仪你的,这点子孤看的出来。”
“那又何用?”邹安瑾反诘:“是了,他的心窍里,的确装着阿瑾,但那又如何?他是侯爵之子啊,他的心窍里,除了装着阿瑾,还装着他的子民,他的山河,他的天下!而阿瑾的立足之地,不过是他心窍的千千万万之一……”
“是啊,”梁羡感叹:“太子昭明这样的君子,心宽的紧,心窍里能装下的东西太多了,何止是天下子民呢,等他即位之后,不过三两年,必然顺应民意,娶妻生子,三宫六院,夫人小妾无数。”
邹安瑾听到此处,脸色已然黑得彻底,梁羡的言辞尖锐的仿佛一把开了刃,却不怎么锋利的钝刀,一刀一刀的割在他的心窍上,疼痛又不干脆。
梁羡话锋一转:“然,只需你与孤合作,管他太子昭明的心窍有多大,孤都能让他只装下你一人,从此往后,便算是太子昭明登上舒国国君之位,孤也要他断子绝孙,逃不出你的股掌之间!”
邹安瑾惊讶的看向梁羡:“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