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十年前,祝府出事之后,百人朝拜图消失,祝府一夜间被大火烧得干净的原因也不明,嵘亲王暂且收敛锋芒,韬光养晦,明云见也藏匿暗处,蛰伏十年。
与霍海在书香茶楼前作别时,对方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一个好好的茶楼,他都能耍无赖叫茶楼伙计去买酒来,就着两碟花生米与瓜子,都能把自己喝趴下。
“文王老大不小,莫要像从前那样,觉得自己身陷囹圄娶妻是害人,你就自私些,好歹留个种啊!那楼里的姑娘虽、虽身家不白,但各个妥帖……”
霍海的话还未说完,明云见便命两名夜旗军送人离开,懒得听他酒后胡言,自己身后跟着一人,慢慢散步走回白鹤客栈去。
除夕街上热闹非凡,天色将暗,红灯笼高高挂起,小孩儿身上都穿着喜庆的袄子,虎头虎脑地一股脑从另一边的巷子跑过来。
他们手上拿着根竹条,竹条那头绑着一小截鞭炮,不知谁偷了家中供祖的香,点燃了鞭炮啪嗒啪嗒直响。
明云见一路失神,险些被鞭炮炸了衣摆才回神朝前看去,眼前喧嚣仿若另一个世界,他分明身处其中,却像是被隔断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热闹声远去,寂寞声袭来,一如他在京都,时时谋划,却从未参与,独属于他的世界,他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霍海在茶馆前说的话,明云见根本不屑,他也并未觉得自己早已到了生儿育女的年龄,便要为了文王府的将来随意找个女子留下血脉。
皇室的亲情并不牢固,父与子,兄与弟,哪怕是枕边人也可能随时翻身将利刃捅入彼此胸膛。
自己身后一滩烂事都没处理,将来是生是死都说不定,又何必娶妻生子,祸害他人呢。
明云见想得通透,心中明白,在他这里,情之一字如颗石缝里的种,这处无水无土,不能长出。
还未出这条街,明云见轻轻叹气,抬头朝前看去,视线一瞬定格,落在了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上。
女子身穿嫣红的长裙,披着粉白的毛边披风,头发盘起并不复杂,头上左右两边金钗步摇挂着两条细闪的穗子,小巧的耳上没戴耳坠,因为天冷,冻得微微发红。
她身后跟着几个人,一双明眸鹿瞳笑弯,唇不点便红,未藏活泼,一手拉着丫鬟,一手抓着荷包带,正认真挑选路边稻草棍上的糖葫芦。
买了几根,她分了一人一个,高高兴兴地付了钱,笑时转头,金穗子扫过发鬓,莹亮的眼眸满是欣喜。
明云见望着望着,竟有些痴了。
就像是周遭格格不入的世界破开了一道口子,有光照入,那光很淡,但穿过了灯火阑珊直射于他的心中,扫了几分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