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看朱绣身后跟着的春柳和秋桂,两个丫头进退得宜,又有眼色,笑道:“朱绣姐姐如今也娇贵了,咱们姊妹一个跟着都嫌管的紧,朱绣姐姐还弄了两个在身边儿,排场倒益发大了。”

话音未落,贾宝玉一头撞进暖厅里来,手里捧着个扁扁的匣子,兴致勃勃的。一进来看见春兰秋菊各有其美的七八个女子围着当间的熏笼散座在各处,娇态妍妍,不由得大喜,笑道:“好一副香闺集艳图!”

凤姐笑骂道:“又这么慌慌张张的,你说你急什么,有狗在后头撵你不成!仔细跌一跤,把牙磕掉了看你还怎么说这些怪话。”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个人紧跟着宝玉进来,众人仔细一看,这娇喘吁吁的,可不就是袭人么。

才问宝玉后头有狗撵你不成,这袭人就进门来,叫姊妹们都撑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袭人跑的两颊桃红,几步赶上来又是跟宝玉搽汗,又是给他摘脖子里系着的薄披风,一面口里给众人道恼,说“我们这二爷,兴头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他这么着急忙慌的,我们跟着提心吊胆。”

凤姐眼睫微垂,嘴里叫平儿:“替我给你袭人妹子陪个不是,先前不知道是她追在宝兄弟后头,话说冒撞了。”

平儿心道,若是奶奶还管着家,这袭人见奶奶在这屋里,必然先给奶奶行礼问安的,这才是丫头的规矩。可奶奶如今借病退到后头去,这袭人就踩高捧低,眼里没有奶奶了。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温温和和的挂着笑,当真冲着袭人福了一福:“好姐姐,不知者勿怪。”

唬的袭人忙躲开,“使不得!使不得!”翠缕见她还闹不清,忙忍着笑说了,倒引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袭人涨红了脸,却也无法,偏生贾宝玉人家笑,他也跟着笑,手里珍宝似的捧着个匣子,一心要显摆他的新作呢。袭人心里气的很,却也不敢得罪了平儿,琏二奶奶虽不管事了,可太太精神不济,大奶奶又不曾管过家的,这平儿倒成了香饽饽,时常被借去理事。

笑了一回,各自的丫头重新捧了热茶给主子,宝玉方问湘云:“什么排场大了?你们方才说什么呢?”

湘云朝着同黛玉坐在一处的朱绣努嘴儿,笑道:“朱绣姐姐来了,正说她呢。”

这不知道自家又那里扎着她的眼了,弄出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朱绣心说,往年这还能说是个英豪阔达的直爽人,虽有些小心思,到底大面上还过的去,可这一二年,养在荣庆堂的跨院里,眼界越发的狭隘起来,性子也古怪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