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一面尤着金钏儿擦面,一面闲适笑语:“不若你猜猜。”

他这副笑貌,叫王夫人、贾宝玉等等哪个看到都得惊得合不拢嘴,可金钏儿却像是瞧惯了的。听他这话,不仅不诚惶诚恐,反而住了手,真的仰头想一番。

金钏儿忽的拍手笑道:“难不成老太太叫人悬的那赏格儿,果真有高人揭榜了?”她动作起来,倒把给贾政擦脸的面巾掉到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把贾政的袖子都打湿了。

金钏儿吐吐舌头,忙命茴香拿干净中衣来,一边又笑道:“我还以为高人们都不食烟火呢,没想到这银子还真就能把人引来,啧啧,到时候老爷也叫我瞧一眼这高人的道行呗。”

竟是对失手弄湿贾政的衣服毫不在意的模样,不仅不请罪,还得寸进尺的要看高人。

贾政拿这娇憨的小姨娘也没法子,可听见“赏格儿”还是沉了一沉脸,气道:“这也忒胡闹。老太太一心为儿孙,只是这在闹市悬贴赏格,实在不是咱们这等门第的作风。”

金钏儿疑惑:“我竟猜错了不成?那是为什么。”

到底是老太太亲自打发人弄出的事情,叫贾政也不好多说,闻金钏儿这话,便略过这桩,只把单聘仁请安的事说与她听。

金钏儿笑道:“原来为这个。老爷是再不肯安享闲贵的。我原说我粗鄙,比不得柳姐姐通文墨,撵老爷过去,你又不去。这下可好,这单相公像是个知恩图报的,有他在前头陪侍,老爷也不无趣了。”

贾政笑道:“他如今闲云野鹤,只记挂着旧主,偶来同我对弈几局罢了。”

金钏哼道:“我管他是云是鹤,我只要老爷舒心罢了。看老爷今儿这么高兴,就是他有功。既然老爷也觉得他好,便是天天打发人拿着帖子去请他又如何呢。我不能为老爷解忧解闷儿,既有个好的叫老爷入眼,这事上就必得依从我的主意!”

说着一叠声的命小幺儿明儿一早就拜会这单相公,必要请他过府。

贾政哭笑不得,想细细掰说文人雅客之间,十分讲究,不能如此冒撞。却听金钏娇道:“方才您也说单相公常与友人一起,那请他来,也只当老爷的友人看待就是了,又并不是要压着他作咱们府上的清客。况且老爷比起他那些朋友,不知高几何去呢,跟别的朋友一起,哪儿及得上同老爷下棋论文呢。”

贾政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得依了。心下熨帖,末了,还道:“若人家不愿来,万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