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因为参观展览的人真的很多。而伯利恒用栅栏围起了疯癫病人们,却对来参观的客人毫不设防,那间象征伯利恒几百年历史的摆放病人名册和“疯人画像”的屋子布置的像私人画展,随便人们进出。

伊丽莎白发现有不少人的心情同样沉重,他们不断的抱怨教会不该分发这样可怕展览的邀请信;也有贵夫人站在栅栏外面,指着一个疯癫症发作不断嚎叫摔打的病人肆意取笑;还有年轻的小姐抚着胸口和额头,好像十分可怜里面被疯病折磨的人,但那适时晕倒并恰好倒在先生怀里的动作,都说明这不过是年轻男女顺应环境的老套调.情把戏……伊丽莎白抬起头望望天空,觉得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那么神在俯瞰这幅丑陋的浮世图景后,也难怪会远离人间,这合该是个信仰崩塌的时代。

达西先生沉默不语,他不想告诉小姐,据教会和下议院的调查,去年只在礼拜日举办、门票只收取一便士的伯利恒疯人展演年收入就达到四百镑以上,这说明参观的人多达九万六千人次以上(注)。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伯利恒就像法国大革命前的比塞特尔(注②)那样成为伦敦的一种特色景点。

愤怒的火种已经燃烧起来,伯利恒敛财的疯狂就如同最后的挽歌——议会和圣公会打算在收拾完邪教之后,把关闭疯人展当做安抚民众的一项手段。可想而知,批评家们会在报纸上讴歌他们的正义、慈悲和人道,在这些正义者把伯利恒积攒的财富私吞瓜分完之后。达西很明白台面下的交易,这几乎像固有的规则似的难以打破,斗争的胜利者占有失败者的一切,而不会考虑回报给支持他的民众。这是他宁可选择扶持别人,也不自己进入下议院、谋求政府职位的原因。

一件好事的背后不全是光明,也许还有大片的阴影。达西先生只希望尽快达成目的,带小姐远离这篇腐土。他真的有些后悔没阻止伊丽莎白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了,绅士深刻的反思:他无意把她当成只能精心养护在花盆里的娇弱花草,却也不该任她受尽狂风暴雨。

达西先生和小姐并肩向前走,他微微侧着身子,亲近自然的保护她不被“游客”们挤到。

“怎么不说话?”伊丽莎白说:“你以为我被吓着了?”

她的眼睛清亮:“有愚昧才有开化,我相信这种情况会很快好转。”

达西相信她说的绝不只是一句空话,因为伊丽莎白马上就说:“你觉得我开办一家疯癫症医院怎么样?像明国有的那样,尊重病人、治疗养护疯癫症的医院。”竞争会引来进步,当更多更好的疯癫症医院开办起来,治疗方法落后、对待病人野蛮的伯利恒疯人院就不会再是选择,人们对疯癫症态度的改变,能彻底消灭这种畸形的展览。

“好。我帮你。”达西脸上的神情突然柔和下来,他低声承诺。

一万句怜悯的话与流成河的眼泪也抵不过一次行动。

在那间“画廊”里,挂着许多幅大小不同的以伯利恒疯癫病人为主题的画,最早的一幅画可追溯到15世纪,被用薄板玻璃小心的框起来。根据展览室的男招待说,大部分是画家们参观后回赠给伯利恒的,还有一部分是取得重大疗效的医生请人来做的画。前者都是各种各样的病人疯狂的姿态,后者则有医生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