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秋风吹在皇帝脸上,让这位雄主眼神里的淡淡悲伤越发明显。
“宁儿。”
想走的皇帝又止步,他忽然问了一句:“将来读书人笔下的我,会不会是一位昏君?”
高皇后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沉默片刻后将皇帝抱住。
皇帝声音很轻的说:“百姓们是看不到这一层的,如果我大开杀戒那将来必留下暴君之名......我就算赢了,将来读书人的笔杆子下我会被批成残暴不仁。”
“若我输了呢,输了我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害怕自己皇位被人夺了去,所以用许多莫须有岁名大开杀戒的人,亦是残暴不仁。”
“你最早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大力的推行乡学县学,就是因为我想让更多寻常出身的人能明辨是非。”
“寻常百姓不读书,读书的都是世家豪门出身,最起码都是富户,而我要对付的也是世家豪门,那将来的笔还是握在他们手里。”
“在我一朝,要是能让大宁江山之内两代新人都读书认字,将来能提笔写字,最起码他们应该不会毫无分辨能力的跟着别人一起骂我。”
“可是啊......就算天下人都认字了,也许也还是会被人带着走,就怕他们用认字的眼睛看谜浊却分不清谜浊。”
“没有思想人云亦云,那样的话......天下江山早晚还是会出问题,可我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如果有一天我斗不过这老的新的层出不穷的豪门权贵,那我能依靠的终究还是全天下的百姓。”
皇帝重重吐出浊气。
高皇后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哄着难以入睡的孩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打了个手势,示意冯元衣把所有人都带远些。
冯元衣刚要动,皇帝叫了一声:“元衣,张汤和叶无坷叫进。”
月色越发明亮的时候,天越黑。
张汤和叶无坷两个人并肩走在未央宫的路上,两侧的宫灯散发着柔和光芒。
天都已经黑了,宫门都到了要闭的时候陛下忽然叫进。
他们两个来的路上就在想,陛下突然召见是因为什么。
“一会儿......陛下可能会给你些压力。”
张汤一边走一边说道:“再去西蜀要做的和你初去西蜀要做的相比,可能......还要过一些。”
叶无坷猜不到皇帝为什么召见,可显然副都廷尉猜到了。
“知道为什么陛下喜欢你吗?”
张汤问。
叶无坷摇头。
他不是装作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是因为旧情?
肯定不是。
当初跟着陛下打江山的老人们都有子嗣,谁家里都比唐安臣家里的孩子身世清白。
陛下因为照顾旧情而重用叶无坷,这是毫无道理的事,况且陛下用人,也不会因私废法。
是因为叶无坷的本事大?能力强?
当然也不是,叶无坷有自知之明。
大宁如今国富民强人才济济,比叶无坷有本事有能力的绝非凤毛麟角而是多如牛毛。
他想不出是为什么,想来想去唯一接近正确答案的答案可能就是他能秉持心境?
就在这时候,张汤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