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这日却是“病了”,房里没有药材,使小丫头去跟蔡老婆子说声儿,或去太太那求些或上街去买些来,蔡老婆子叹道:“嗳呦,我的姨娘,这会子去街上,回来岂不是二门就上锁了,咱们可进不来!去太太那里更是不妥,晚饭当头,太太正忙呢!要不,姨娘去寻个有些头脸的婆子、媳妇子去给您上街去买药去?”说完,出了院子找人斗牌去了,两个小丫头一看这做派,也一甩帕子后脚儿去了二太太院里,还不如帮那里的姐姐做些活计,将来也好能去别的地方当差。
日落时正是谭婆子守二门,内院里一个媳妇子一边儿数着手里的一把铜钱一边道:“叫外面备一辆青布小车,二老爷房里的周姨娘病了,过会子要派个婆子去抓药。”数好了钱塞进荷包了得意笑道:“这周姨娘也怪可怜的,黄病怏怏的,屋子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我正好经过,周姨娘塞了一把大钱给我叫我帮传个口信,真是没得便宜了我!这样的便宜要多几次多好!”
谭婆子听了,干笑两声就亲去叫了一辆青布小车来,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车夫。
那媳妇子见状,在心里嘀咕:“这老货怕也想得些赏钱罢,哼!这算什么?这时辰二门锁前怕回不来了,便宜的还不是那些上夜的婆子!”想着一扭腰,还是去老太太、太太院里转转来的实惠。
天暗下来,各处还没上灯的时候,这时辰正是谭婆子和那些上夜的婆子交班的时候,只不过那些婆子每每都要拖延小半个时辰才回来。
谭婆子拍拍突突直跳的胸口,支起耳朵听着各处的声音,老太太那里怕是摆饭了,今儿大太太、二太太和大奶奶、凤奶奶都去服侍了,连带着丫鬟们也大多去了老太太院里,内院这会子静悄悄的,二门外赶车的老头儿有些等急了,却不敢催促。
这时,一个披着深灰斗篷、拿着各小包袱的女人来了,谭婆子一见,忙叫老车夫放下踏凳子,口里道:“嗳呦,周姨娘托你去?老姐姐怎的这么慢呢!”
待那人上了车,老车夫忙吆喝着那头瘦马从后角门走了,谭婆子深吸两口气,攥紧刚才那人塞到手心里的扁扁的小荷包,也不管那些上夜的婆子没来,转身回家了。
过会子,上夜的几个婆子来了,没见着谭婆子,一个说:“哎,怎么谭婆子不在?”另一个道:“想是时辰到了先去了,还是赶紧锁了门咱们摆上阵才是正经,今儿一定得把昨儿输的给赢回来!”又一个道:“很是,今天还得了两坛子好酒,咱么好好儿乐呵乐呵。”……那边回到家的谭婆子把荷包打开一看,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子!
老头儿将车赶得飞快,没发现后边悄悄跟了几匹上好的快马和一辆不打眼的马车。到了最近的药铺,车上的婆子很快下来买了药又上来。老头赶紧驾车回府去了,到了二门还得了一把赏钱,老车夫喜滋滋的走了,心里还感叹,这婆子倒心善,只是不爱吭声。
僻静处,那“婆子”抬起头,俨然是个眉目平常的小厮,正是林臻玉最得力的小厮秋千无疑,秋千把斗篷脱掉,整整衣服,施施然低头从贾府正门旁的角门出去了,守门的门房看都没看他一眼,正等着换班回家吃饭呢,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小厮,哪个有力气盘问?爷们身边得力的会穿这种低等小厮才穿的衣服?盘问了也没有油水,还不如省省劲儿待会子老婆热炕头呢……
周姨娘,不,如今她已是寡居的周太太了,周慧在一个收拾的极雅致极舒服的小院子里见着了她心心念念的弟弟和儿子,三人抱在一起哭了会子,有无数的话想说,倒头儿却是只顾着掉泪珠子,言语都挤在喉口不知怎么说了……这是京城一些乡绅地主云集的地儿,臻玉老早就在这儿置办了一出院子,本来想让娘亲在这里暂避一段时间,可如今有了周舅舅,这处不过是这几天暂住的地方罢了。
亲人如何激动,如何述说且暂不表述。毕竟脱了贾府这泥窝子,来日方长么。
且说贾府这边儿,蔡老婆子和两个小丫头在别处奉承卖了好,先后回来周姨娘这小院子,见周姨娘屋里没上灯,也不在意,瘪瘪嘴就自去歇着去了。
直到第二天日头升起好一会儿了,早饭都过了,还不见周姨娘屋子里有动静,两个小丫头有些害怕了,急忙到蔡老婆子房里去推醒她,蔡老婆子正睡得口水四流,鼾声震天,屋子闭的紧紧地,一晚上口气、放屁和恭桶弄得臭不可闻。
两个小丫头捂着鼻子使劲推推蔡老婆子,蔡老婆子睁开眼不悦道:“推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