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斌,当朝锦衣卫指挥使,与弘治帝君臣相宜已有数年之久,颇得宠信。
弘治中兴,这是后代对于弘治帝的评价。作为一个励精图治,勤政廉洁的皇帝,他身边收纳了一切贤能之士,即便是锦衣卫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也安分了数年,因为牟斌是历代锦衣卫指挥使中难得仁厚公正的。弘治帝办事严明,待人宽和,在他的影响与牟斌的带领下,这几年的锦衣卫真正做到了太祖当初设立的初衷,案件清明,再无冤假诬陷之事。不过随着这些变化,锦衣卫相较前朝,并无过多的涉入宫廷之事。
然沉寂了数年的锦衣卫,可不是病弱的虎狼,而是束缚在牢里的野兽,而如今,掌握着钥匙的守门人似不在意般地把禁忌的大门打开。今夜弘治帝轻描淡写的话语,在明日朝堂上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外界的纷扰丝毫没能影响昏迷中的病患,经过刘曦等太医不眠不休守了几天,朱厚照一直反复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张皇后随着太子守在东宫,弘治帝一下朝便也直接过来东宫查看情况,身份在如何尊贵,此时两人不过是最平凡的父母,心焦着孩子的情况。
几日来终于得到刘曦一句准话,张皇后长长舒了口气,低声嘱咐搀扶着她的莫姑姑,“等回去后,记得提醒我多抄些佛经,我要去为寿儿感谢佛祖,求个平安。”莫姑姑点了点头,担忧地说道:“娘娘,您还是先歇息吧,这几日您几乎没合过眼。”
张皇后含笑摇了摇头,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嫣红的笑意,“刘御医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日寿儿该会醒来,我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莫姑姑不赞成地说道:“娘娘,难不成您要让殿下看着您一脸憔悴,在身体还没康复之时便为您心焦么?”莫姑姑跟在张皇后身边多年,是从出嫁前就伺候她的老人了,在张皇后面前有几分面子,也只有她才敢同张皇后如此说话。
弘治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温柔地说道:“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说不定你醒来的时候,寿儿刚好也醒了。”把妻子劝去休息之后,弘治帝在朱厚照床边坐了许久,最后在午朝前离开,转身去处理这两日朝堂后宫上的腥风血雨。
转身离去的他与正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内侍们都没有注意到,床上那人轻微颤了颤的眼皮,以及深藏被褥下,微微蜷缩的手掌。
焦适之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脑袋仿佛要炸开,即便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却觉得上下眼皮好像粘合在一起,没有力气去挣动它,更别说更加瘫软的四肢了。他只能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走动,良久,又有人过来察看情况,看完后并没有跟前几次一样立刻走开,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德子,你叹气做什么?焦大人不是好好的吗?”另有一尖细的声音开口,人约莫站在离床榻有一尺的距离。焦适之精神有些恍惚,不过还是集中注意听他们的对话。
“焦大人是没事,但是太子殿下还一直在反复,大人如此拼死救殿下,如果,如果,那不就太可怜了吗?”小德子抽抽噎噎地说道,声音虽轻,但带着哽咽。
“你疯了吗?”那个尖细声音的人走近几步,把小德子从床边拉开,压着嗓子急急地说道:“太子殿下是何人,你居然敢妄言,你想死也别拉我下水!”
小德子一把甩开那人的手,针锋相对地说,“你昨日不也找你同乡说话,希望能够从东宫出去!现在东宫被锦衣卫封锁着,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现在太子是什么情况我等都不清楚。然如今皇上已经让锦衣卫介入,别说出去了,就算你躲到宫外去,只要他们觉得与你有关,你如何都躲不过!”他就看不得他们如此急切背主的样子!
“你以为你多清高?锦衣卫是什么人难道你会不清楚?东宫里哪一个底子是干净的,你信不信现在如果太子刘瑾他们一个都逃不过去,更何况我们这些小虾米。你是跟了焦大人这样的好主子,却也不能因此责备我们寻活路。”尖细声音似乎不打算争吵了,说完之后就转身出去,徒留小德子粗重的呼吸声。
焦适之内心不安,两人的对话完全不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锦衣卫介入的确是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宫中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毒蛇,尤其是在天寒地冻万蛇冬眠的时候,但是现在最让他关心的却是太子的情况。再如何抢救,太子毕竟年幼,即便昏迷前他终于感觉到轻细的呼吸声,也难保熬不过之后紧接而来的高热。
他心中着急却无能为力,身体深处泛着无力感,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一根手指。勉强睁开了眼,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天旋地转。立刻又闭上双眼,焦适之的注意力移向右手,拼命地想要手指动起来,哪怕一根也好。
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