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唯有他二人对坐,那解子音三人,自是识趣告退,归家去了。须知这刑部衙门,正落在小时雍坊内,与金城坊相去不过数条街衢之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应文轻捻银须,缓声道:“旎辅卫,老朽痴长你几岁春秋,若蒙不弃,唤你一声老弟,你可应承?”
旎啸听罢,心中一凛,随即拱手笑道:“小子何德何能,大人有事但说无妨,小子洗耳恭听。”
沈应文微微垂首,轻抚长须,口中悠悠长叹一声,而后说道:“老朽今年虚度六十八了,岁月如梭,韶华不再,已是齿落发白,精力大不如前。又兼那沉疴宿疾,如跗骨之蛆,缠绵不去,怔忡之症,频频发作,令老朽苦不堪言。
“老朽曾数次向陛下上表,乞骸骨归田,以享余年,然陛下未肯应允。
“唉,老朽乃隆庆二年进士,宦海浮沉数十载,原想着能安然致仕,归隐田园,于家中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那最后几年清福。
“中秋过后,老朽又向陛下递上辞呈,陛下此番倒未如往昔那般断然拒绝,只道需思量一二。
“岂料前几日,竟出了冉文石那等恶徒,胆大包天,竟欲行刺皇上,此等惊天大案,实乃骇人听闻。
“老朽虽忝居刑部部堂之位,然面对此案,却是忧心如焚,夜不能寐,坐卧不宁,如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呐!”
旎啸听得,心中虽已隐约猜出几分端倪,然面上仍故作疑惑之态,拱手问道:“哦?沈大人,此话怎讲?缘何此案,竟令大人如此忧心忡忡?”
沈应文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摇头叹道:“这等泼天大案,办得好了,圣上或许赏些虚名浮利,可老朽这把老骨头,要那些劳什子作甚?反倒是要结下不少梁子。
“今儿个上午你也瞧见了,那些个大人,一个个都跟泥鳅似的,既怕被扯进这滩浑水里,又想着趁机踩一脚异党,或是编排些罪名诬陷旁人。”
旎啸只是静静坐着,目光落在沈应文身上,未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