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真正能牛得起来的人，那可是真的牛，做买卖的牛，而那些有个好工作，定期就有钱给你的人，那也是真牛，自己一个小工人，单位如此的不景气，挣起钱来又这么费劲，可就惨喽。

马思骏气呼呼的收拾车床上的工具，来到了楼上的办公室，在范主任的门前站了片刻，然后敲了门走了进去。

范主任抽着烟，不知在那里想着什么，单位不景气，这个本应该风风火火的车间主任，多半的时候也是坐在那里发呆，也许脑子里就出现往日工厂里辉煌的情景。看到马思骏进来，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摆了摆手，让马思骏坐下。

按照辈分来讲，范主任还是父亲的徒弟，十几年前，范主任还不是车间主任，工厂又是很红火的时候，父亲是厂技术处的高级技师，厂里哪的机床出了问题，他就到哪里救火，范主任是车间管技术的副主任，自然就离不开父亲手到病除的高超的技术水平，范主任也经常到自己家陪着父亲喝上两盅，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人的感情是时刻都会忘记的，现实是最残酷也是最实际的，但马思骏感到范主任对自己也不薄，车间有一大半的人下岗分流，从单位出去，只开最低的生活保障费，把他留了下来，怎么说生活还是有保障的。

范主任说：“现在车间的情况你也都知道，你们干点私活我也不说什么，又没出什么事儿，我能不管就不管，可是让你们这些年轻人闲着，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马思骏知道范主任有话要说，心里没底，，像这样没有什么文化的领导，如果没有对自己不利的事，不会说这种嘘嘘呼呼的话，他马上问：“范主任，你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现在厂里有这么一件事儿，一年一度暖气管道需要维修，水暖车间的人手不够，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挣钱的时候，生产处准备从各个车间抽调一些人去水暖车间进行暖气管道维修改造，虽然厂里生产不景气，但供暖季节还是要保障的，所以我就把你报上去了，你年轻力壮的出去干点活，也不是什么问题，总比在车间挣的多。”

维修暖气管道那可不是个好活，虽然挣的要比闲着的工人多，把四五米长的管道放进地沟里然后在二米深，不到一米宽的地沟里操作，干起活来就跟老鼠一样。

马思骏叫道：“范主任，不带这么整人的吧，我虽然干了点儿私活儿，我错了，以后我保证不再犯了，可是你把我调到水暖车间去，我这点技术也用不上啊。”

范主任板着面孔说：“你以为你这点技术很值钱吗？现在车间没有活，你就是有再高的技术那又有什么用？”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要不服， 你有技术，可是有产品吗？我们有产品，可是有市场吗？ 你以为我在这干了几十年就不如你？”

“范主任，我怎么能跟你比？”

“这不是比不比的事，这是现实，现实，你懂吗？市场就那么大，就说我们厂吧，出去跟我们争食儿的就有多少。”

马思骏连连点头。

“你给关调干活干了多长时间了？”

“范主任，我真的不是给……”

“你小子跟我还嘴硬，如果我想整他，他就完了，不过，这对单位也没什么好处，单位的这点活也都是他揽来的。”

掌握着一定市场的人几乎都拉出去自己挑头干了，也只有他这样有技术没市场的人还在单位里依靠着这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倒下的企业混日子。这样的日子他也觉得不踏实，就像范主任说的那样，这是事实。

关调利用单位的资源甚至材料为外面干活，这也是不公开的秘密，作为对车间的事了如指掌的范主任知道这里的秘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但让他却为难起来。

“主任，我不想去水暖车间帮工。”

“你不去我去吗？生产处让我们车间去三个人，你说让给谁去？车间就你年轻，到水暖车间去帮工，怎么说也是有活干的，现在你看看咱们车间，留守就有那么三十几个人，一天到晚都能闲出屁来，还要给你们正常发工资，我这个主任当的容易吗？你也没看看，在车间留守的就你年轻，过去考虑到你的技术好，如果有点什么急活，你干的又快，又能保证质量，可是现在一个月也没有多少活，你这么闲着，我看着都难受。”

“范主任，我知道你这个主任当的不好受。”

“你知道有什么用？现在缺的不是干活的，而是能给我搞来活的，干活的一抓一大把，可是能搞来订单的谁还到单位来？销售就是王道，现在能搞到订单的人都出去自己干了，我们这个保存到现在的国营大厂，也不知道能挺到什么时候。”

范主任与其说是给他听，不如说是给自己听。在单位干了一辈子，能混上车间主任也就不错了，但现在范主任这样的人是真难，马思骏也理解。但理解是理解，没能耐的人即使心眼再好也是没用的，就像有人说的那样，用有缺点的能人，也不用没缺点的庸人。

但大形势由不得他来操心，他想要的就是正常发工资之外，还能用自己的技术和单位的机床干点私活，如果他离开车间，技术荒废不说，那点外快也就彻底泡汤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上班你就到水暖车间去报到。当然，咱们车间有什么好事我也想着你，也就这么一个维修季节，几个月后我们车间就会揽来一批活，那时候你不回来也是不行的。”

马思骏知道这是范主任给他一个眼色看，但范主任也是真难，市场就那么大，本来属于他们这样国营大厂的订单，慢慢的都被那些搞销售的卖给了那些私营小厂，甚至那些能搞来订单的人也都出去自己开工厂。

如今真正能牛得起来的人，那可是真的牛，做买卖的牛，而那些有个好工作，定期就有钱给你的人，那也是真牛，自己一个小工人，单位如此的不景气，挣起钱来又这么费劲，可就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