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筑梦眷者神色坦荡地看着穆思辰的双眼,他身上没有黑色方块,他心中没有愧疚,他不会对穆思辰的指责有任何怒气。
“凭什么算?”穆思辰咬牙道。
筑梦眷者淡淡道:“怎么不算呢?除了你们这样不懂得‘织梦者’伟大之处的堕落者外,每个被暮晓之门吸引的人,都是痛苦得无法自拔,即便是梦蝶镇都无法带给他们快乐的人。
“他们寻求解脱,寻求治疗。暮晓之门可以带给他们蜕变,让他们融入美好的纯白之海的怀抱,他们感受快乐,又将快乐分享给别人。
“大家不分彼此,不分你我,有什么不好吗?”
穆思辰闭上眼睛,静静地看着羽毛视线的回放。
他专门调出那上百个在暮晓之门前消失的视角,细细观察每个人的神情,看到了他们痛苦、迷茫的神色。
通过唇语,穆思辰读出了他们喃喃的自语。
“我好痛苦,明明在做梦,明明做什么都可以,可什么事情都没办法让我快乐,我该怎么办?”
“我的家人都慢慢消失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我相信了‘织梦者’,以为投入祂的怀抱,就不用再被‘深海’折磨。可是为什么我选择了‘织梦者’,却依旧痛苦?”
“谁来救救我?”
“这里看起来像个‘柱’,我要进去。”
“为了祥平镇的未来,为了秦上将。”
“……”
穆思辰睁开眼,关闭了羽毛视角的回放。
是的,正如筑梦眷者所说,这些人全部都是处在痛苦的漩涡之中的人。
但可悲的是,他们是梦蝶镇中难得清醒的人。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们记得过去的事情,他们知道梦蝶镇以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们愿意沉浸在梦中获得快乐,可即便是在蝴蝶亲手打造出的理想国度中,他们还是在痛苦的漩涡中挣扎。
因为他们清醒。
可梦里不需要清醒的人。
暮晓之门会吸引这些不快乐的人,暮晓之门会吞噬他们的负面情绪,让他们变成一个又一个傻乐的小方块,飘在海面上,连个人形都没有。
穆思辰回头看向那扇大门,半黑半白,对应着黄昏与破晓。
明明人生本就是有好有坏,痛并快乐着的,明明时间流逝,本就分白天和黑夜。
蝴蝶却偏要制造出这样一个纯白的空间,强行将“暮”变为“晓”。
穆思辰遥望着光柱,看到光柱中有几个白色的方块消失了。
他指着“柱”说:“你看到了吗?看到‘柱’吸收了这些美好的灵魂碎片吗?”
方才穆思辰因为看了太多视角回放,精神力耗损极大,头有些疼,暂时关闭了“真实之瞳”。
但他左眼来自羽目眷者,视力远比普通人要好,能够看到十米外的一只苍蝇。他仅凭视力,就能轻松看到“柱”吞噬灵魂碎片的样子。
他都能看见,在这里驻守这么久的筑梦眷者,难道看不见吗?
筑梦眷者淡淡道:“不会有人真正死亡。
“‘织梦者’很温柔,祂会保护所有人的性命。‘柱’不会吞噬一个人的全部纯白情感,它会起码给一个人留下两到三个方块,每个人都还活着。
“从最初到最后,都活着,你们也不会死。“这是必要的牺牲。
“美好的生活总需要有人负重前行,牺牲一些纯白情感,不是什么坏事。”
“负重前行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穆思辰道。
负重前行,是秦宙为了祥平镇的安危,甘愿舍弃情感,化身“绝对理智者”。
负重前行,是秦宙以一己之力供养祥平镇八个支柱,绝不让任何镇民为此牺牲,也绝不会让“柱”沦为吞噬灵魂的魔窟。
同为神级怪物,同为想要守护镇民的理想主义者,蝴蝶和秦宙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穆思辰有些懂了。
蝴蝶借用秦宙的力量,成为神级怪物,在这个过程中,祂感受到了秦宙的付出。祂看到了祥平镇的安全,祂也想打造一个和祥平镇同样的小镇。
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看看祂建立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望着那个“柱”,开口道:“蝴蝶,你羡慕秦宙吧?你向往秦宙吧?”
即便没有直呼聂忆海的姓名,依旧有一道视线越过时空落在穆思辰身上,带着露骨的恨意和被揭穿的狼狈。
在这滔天的恨意中,穆思辰毫不畏惧。
左右被仇恨已经是注定的结局了,倒不如说个爽快,戳破蝴蝶那虚幻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