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圣者了,哪怕是见到一名圣徒,她都会以礼相待。
但是,在遇到张道之后,她渐渐觉得,所谓的圣者,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毕竟,她对传闻中的腾格里尊,都不是那么推崇了。
所以,眼下,对那位圣者,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恭敬可言。
......
晚些时候。
就当阿如罕感觉张道之与阿茹娜都已经熟睡时。
她悄悄来到距离他们有几十步远的地方,盘腿而坐,尝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
试图将张道之设下的银针逼出体内,从而恢复自身修为。
然而,就当她感到即将要成功时,却总在关键档口功亏一篑。
届时,浑身上下,都会产生一种闷痛,让她苦不堪言。
失去修为的她,全然不知张道之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并且出言警告道:
“此为我道门的九阳针法,想要破解此针,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你的实力比我强,第二,我为你拔出那几枚银针。”
闻言。
阿如罕不甘的叹了口气,遂缓缓站起身,看向那边仍在熟睡的阿茹娜,问道:
“你很照顾那个孩子,而她却不知你的身份,这是为何?”
论年龄来说,她要比张道之大不少,但由于修行的原因。
她的容貌,一直保持在十八岁的样子。
这种足可称得上倾国倾城的容貌,并不多见。
只怕偌大一个草原,很难再寻到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了。
当然,在张道之看来,比自己的师姐赵长歌要差一些。
“相较于你提出的问题,我更好奇,你苦心积虑的要留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道之的话,让阿如罕感到惊讶,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前者似自顾自地说道:“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不过,阿茹娜在睡前对我说,圣山明知你不是我对手的情况下,依旧派了你前来送死。”
“即使你我此前有仇怨,可也说不通。”
阿如罕愕然,下意识看向阿茹娜那边,
“这小妮子,倒是很像我。”
她说的像,是指经历与聪慧。
自从圣山知道张道之的身份以后。
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娃,其身份,早已被圣山调查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乌兰特部领袖也苦不停地针对阿茹娜,便也不难猜到阿茹娜的经历了。
小小年纪,却面临着父母双亡的惨况,背负着血海深仇。
这与阿如罕幼年时的经历,实在是太像了。
张道之摇头道:“你们并不像。”
“在贫道看来,她的性子,要比你坚韧许多。”
“而且,你在腾格里眼中或许只是一枚弃子,但她在我的眼里,不只是我的棋子。”
嗯?
这番话似是戳痛了阿如罕。
曾几何时,她天真地认为,自己并非是腾格里的棋子。
但事实告诉她,腾格里之所以救她,还让她成为圣山的最后一名圣者。
只是因为她的天赋极好,有利用的价值。
从头到尾,她都是腾格里的棋子,而并非亲人。
当然,对此,她并不怨恨,因为没有腾格里,她也不会活到今日。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
“像你们这些大人物,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救一个人,更不会将一个拖累,无缘无故的留在身边。”
“说什么不只是棋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话罢了。”
阿如罕并不了解张道之救阿茹娜的经过。
而张道之也不愿与她解释什么,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面对他的质问,阿如罕早已想好措辞,
“腾格里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找到你的弱点。”
张道之‘嗯’了一声,缓缓开口道:
“你说我师父三进草原,是为了削减草原气数。”
“其实,我师父所图,无外乎四个字而已。”
阿如罕好奇,“哪四个字?”
张道之看向闪烁着无数星辰的浩瀚夜幕,心生向往道:“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又是鬼话!
阿如罕显然不信,“你呢,来草原,所图为何?”
张道之笑呵呵道:“我若说,我所求,也是为了天下太平呢?”
阿如罕反问道:“这种鬼话,你自己相信吗?”
张道之看着她,“你初次见我时,为何非要迫不及待的杀了我?是腾格里的意思?”
阿如罕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经历缓缓讲出。
张道之若有所思,随后摇了摇头,问道:
“你这一生,可有一时半刻,是为自己而活?”
闻言,阿如罕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张道之语重心长道:
“如今的你,明明有资格,有能力,可以不再沦为任何人的棋子、弃子。”
“为什么就不试试,为自己活一次呢?”
“远离刀光剑影,远离这些打打杀杀,去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仅有自己,住上一段时日。”
阿如罕冷哼一声,“你说的轻巧,像我们这种人的命,早就不是由自己说了算了。”
“阿茹娜那孩子,不也一样?“
张道之再次摇头,“不,她与你不一样。”
“贫道也不会变得让她和你一样,贫道是有利用她的心思,但她的命,是她自己的。”
“可你的命,属于腾格里,或者说,你非要让自己的性命属于腾格里。”
说到这里,他忽而转身,像是要返回别处去休息,
“此前,贫道的确有杀你的打算,但是现在,贫道不想了,贫道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
“然后好好看着,阿茹娜是如何与你不一样,她又如何将自己的性命把握在自己手中。”
说罢,便向前迈步。
阿如罕内心似有触动,不过很快便摇了摇头。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她只能咬牙走下去。
对她来说,如今,自己的这副皮囊都不属于自己了,更遑论是命呢?
但她不曾想过,她有今日之经历,全因她不愿放过自己。
阿如罕深呼吸一口气,竟是缓缓褪去自己的外衫,裸露出精致的曼妙身躯,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脑海里忽然闪过,她献身给巴图鲁的一幕。
某日夜里。
阿如罕走进巴图鲁栖居、修行的山洞中。
后者看向她,语气里充满不善,
“你来寻我,是不瞒我坐上了圣子的位置?”
“如今的你,并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那时,阿如罕的伤势,远比如今更为严重。
她望着巴图鲁,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合上双眼,慢慢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衫。
阿如罕知道,巴图鲁一直觊觎着自己的身体。
意料之内的。
当对方看到自己的曼妙身躯后,再也忍不住了。
如饿狼扑食一般,狠狠地扑了过来。
对方的牙齿,口水,如同一柄柄射来的利箭一般,不停地侵掠着自己的身体。
她猛地咬向巴图鲁的肩膀,强忍下让她感到耻辱的泪痕,正色道:
“我要你的修为助我疗伤!”
巴图鲁满足了她。
时至如今。
阿如罕仍旧忘不掉巴图鲁那充满野性与侵掠般的眼神。
这种眼神,让她感到厌恶。
但同时,她更为厌恶的,其实是自己。
当褪去身上最后一寸衣裳时。
她叫住了张道之,“张天师。”
闻言。
张道之蓦然回首。
神情一愣。
心中欲念刚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仅是刹那间,神色恢复如常。
而后轻轻挥手。
只见被阿如罕丢在地上的的衣裳便就重新披挂在她的身上。
张道之叹了口气,不知是在为自身隐疾感到惋惜,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他生不出任何邪念的看着阿如罕,语重心长道:
“贫道一心修行,只为天下太平,你却拿这个考验贫道?”
说罢,再次转身,缓步走去。
阿如罕望着披在自己身躯上的衣裳,久久愣在原地。
她对自己的肉体充满着自信。
毕竟,她的确足够好看,足够漂亮,如同草原上盛开的鲜花,让人瞧见,便要忍不住地想要采摘。
再加上正一弟子可以婚嫁。
她便以为,当张道之见到自己的身躯后,即使不会侵占自己,也该动邪念才对。
可事实的的结果,却并非如此。
这让她感到无比惊讶。
他...当真就心无杂念,一心只为天下太平?
他...是不是知道了我此行目的,为我的牺牲,而感到惋惜叹气?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直到这一刻,阿如罕才意识到,她根本就没有认真了解过堂堂的张天师,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没有腾格里尊那种泯然一切的神性,更没有巴图鲁那种充满野性的欲望。
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而又简单至极的人。
他关心着普通人的生死,有着世人都有的七情六欲。
他斩申九千,是因为在乎百姓的生计。
他与妖族定下十年之约,是为了人族子弟能过上几年平稳的日子。
他说他并不是只将阿茹娜当做棋子...
他说是为了天下太平...
在这个让人感到极其厌恶而又糟糕透顶的世道里,为什么会出现像他这样的人?
或许,如果当年我遇到的是他,而非腾格里...
是不是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阿如罕有些恍惚。
像是有束光突然照进了她那灰暗的内心世界。
一如当年腾格里朝着年幼的她伸出手一般。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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