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诗写道:暑往寒来,四季更迭,夕阳西下,江水向东流去。时运到来,富贵便随之降临,这皆因命运安排;运气离去,陷入贫穷也自有缘由。遇到关键时刻,应果断前行;人在得意之时,也该懂得适时收手。曾经战场上的将军和战马如今都去了哪里呢?只剩下满地的野草闲花,徒增忧愁。
话说当时史进面对眼下的危急情况,焦急地说:“这可如何是好?” 朱武等三位头领立刻跪下说道:“哥哥,你本是清清白白之人,可别因为我们几个受到连累。大郎你用绳索把我们三个绑起来,送官请赏吧,省得让你背负不好的名声。” 史进连忙说道:“那怎么行!要是那样做,就好像我是故意骗你们来,然后抓你们请赏,这会白白惹天下人笑话我。要死,我们就一起死;要活,我们便一同活。你们快起来,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先让我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进爬上梯子,朝着外面问道:“你们两个都头,为什么半夜三更跑来围我家庄院?” 那两个都头回答说:“大郎,你还想抵赖啊。这里有原告李吉。” 史进怒声喝道:“李吉,你为什么诬告好人?” 李吉回应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是在林子里捡到了王四的回书,一时好奇,拿到县前看,这才导致事情败露。” 史进叫来王四,质问他:“你说没有回书,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封?” 王四解释道:“小人当时喝醉了,忘了还有回书这回事。” 史进听后,大声骂道:“你这蠢货,这可怎么办!”
外面的都头和众人忌惮史进武艺高强,不敢贸然冲进庄里抓人。朱武等三位头领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史进先应付着。史进心领神会,在梯子上喊道:“你们两个都头别吵吵,暂且退一步,我自己把他们绑起来,然后出来解官请赏。” 那两个都头忌惮史进,只好回应道:“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等你绑了人,一起去请赏。”
史进下了梯子,来到厅前,先把王四叫进后园,一刀将其斩杀。然后喝令众多庄客,把庄里不管有用没用的细软财物,赶紧收拾起来,全部打包整理好,同时点起三四十个火把。庄里,史进和三位头领全身披挂整齐,从枪架上各自取下腰刀,拿起朴刀,扎紧衣服,随后点燃了庄后的草屋。庄客们也各自打好包裹。外面的人看到里面起火,纷纷跑到后面查看。
史进又在中堂放起火来,大开庄门,大喊一声,冲了出去。史进一马当先,朱武、杨春在中间,陈达断后,带着小喽啰和庄客,横冲直撞,忽而向东,忽而往西地拼杀。史进勇猛如虎,谁能抵挡得住!后面火光冲天,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正好迎面碰上两个都头和李吉。史进见状,怒不可遏,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都头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李吉也想转身逃跑,可史进动作更快,手起一朴刀,将李吉砍成两段。两个都头正准备逃走,陈达、杨春追了上来,一人一朴刀,结果了他们的性命。县尉吓得骑马逃走了。那些土兵哪里还敢向前,各自逃命,四下散去,不知去向。
史进带着众人且战且走,官兵们不敢追击,纷纷散去。史进和朱武、陈达、杨春以及庄客们,都来到少华山上的寨子里坐下,这才喘匀了气。朱武等人一到寨中,急忙吩咐小喽啰杀牛宰马,摆下庆功宴,大家欢饮庆祝,这里暂且不提。
一连过了几天,史进心里琢磨:“当时为了救他们三个,放火烧了庄院,虽然抢出了一些细软,但家中的粗重物件和其他财产全都没了。” 他心中犹豫不决,觉得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开口对朱武等人说:“我的师父王教头,在关西经略府任职,我早就想去投奔他,只是因为父亲去世,一直没能成行。如今我的家业和庄院都毁于一旦,我现在必须去寻找他。” 朱武三人劝道:“哥哥别去了,就留在我们寨中住些日子,再从长计议。要是哥哥不想落草为寇,等事情平息了,我们帮哥哥重新修整庄院,你还能继续做良民。” 史进说:“虽然你们的情分我心领了,但我心意已决,去意难留。我想现在家里的东西都没了,再想重整庄院,怕是不太可能了。我如今去寻找师父,也是想在那里谋个出路,求下半辈子的安稳快乐。” 朱武说:“哥哥要是就在这里做寨主,不也很快活嘛。虽然山寨小了点,但也能容身。” 史进坚定地说:“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好汉,怎么能玷污了父母给我的这身清白。你们别再劝我落草的事了。”
史进住了几天,执意要走,朱武等人苦苦挽留也留不住。史进带来的庄客,都留在了山寨,他自己只收拾了一些零碎银两,打成一个包裹,其余多出来的财物,都寄留在山寨。史进头戴白色范阳毡大帽,上面撒着一撮红缨,帽子下面裹着一顶混青抓角软头巾,脖子上系着明黄色的缕带,身穿一件白丝两上领战袍,腰间系着一条查五指梅红攒线搭膊,青白相间的行缠裹着小腿,脚蹬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腰间挎着一口铜钹磬口雁翎刀,背上背着包裹,手提朴刀,辞别了朱武等三人。众多小喽啰都送他下山,朱武等人洒泪与他告别,然后回到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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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史进提着朴刀,离开了少华山,取道关西五路,朝着延安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只见:山路崎岖难行,村落寂寞荒凉。夜晚,他在云雾笼罩的荒林中借宿;清晨,伴着晓月攀登险峻的山道。落日时分,他匆匆赶路,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严霜的清晨,鸡叫声催促他早早出发。山峦的影子渐渐沉入黑暗,柳荫也慢慢消失不见。晚霞映照在水面上,散发出红色的光芒,日暮时分,雾气渐渐升起,笼罩着大地。溪边的渔夫收网回村,野外的樵夫背着柴禾负重而归。
史进在路上,免不了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晚上找地方住宿,天亮就继续赶路。他独自一人走了半个多月,来到了渭州。史进心想:“这里也有经略府,说不定师父王教头就在这里?” 于是史进进城查看,只见城中依旧是六街三市,热闹非凡。在路口处,有一个小小的茶坊。史进走进茶坊,找了个座位坐下。茶博士上前问道:“客官想喝什么茶?” 史进说:“来杯泡茶就行。” 茶博士泡好茶,放在史进面前。史进问道:“这里的经略府在哪里?” 茶博士回答:“就在前面不远。” 史进又问:“请问经略府里有没有一个从东京来的教头,叫王进的?” 茶博士说:“这府里教头很多,有三四个姓王的,不知道哪个是王进。”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大汉大踏步走进茶坊。史进打量他,看模样像是个军官。这人是怎样的打扮呢?只见他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戴着两个太原府的纽丝金环,上身穿着一件鹦哥绿丝战袍,腰间系着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脚蹬一双鹰爪皮四缝干黄靴。他生得面圆耳大,鼻子挺直,嘴巴方正,腮边长着一部貉胡须。身高八尺,腰宽十围,十分魁梧。
那人走进茶坊坐下,茶博士便对史进说:“客官要找王教头,问问这位提辖,他可能都认识。” 史进连忙起身行礼,说道:“官人请坐,一起喝杯茶。” 那人见史进身材高大魁梧,一副好汉模样,便也起身还礼。两人坐下后,史进说道:“小人斗胆,请问官人贵姓大名?” 那人回答:“洒家是经略府提辖,姓鲁,名达。敢问兄弟,你姓什么?” 史进说:“小人是华州华阴县人,姓史名进。请问官人,小人有个师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姓王名进,不知道他在这经略府里吗?” 鲁提辖问道:“兄弟,你莫不是史家村的九纹龙史大郎?” 史进赶忙下拜说道:“小人正是。” 鲁提辖连忙还礼,说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你要找的王教头,是不是在东京得罪了高太尉的那个王进?” 史进说:“正是他。” 鲁达说:“俺也听说过他的名字。他不在这里。洒家听说,他在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那里任职。我们渭州,是小种经略相公镇守,王进不在这里。你既然是史大郎,俺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你且和我上街去喝杯酒。” 鲁提辖挽着史进的手,就走出了茶坊。鲁达回头对茶博士说:“茶钱洒家回头给你。” 茶博士连忙应道:“提辖尽管去,茶钱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