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付了茶钱,一同来到王羽秋的店里,王羽秋热情地和倪廷珠见礼。鲍廷玺把大哥请到屋后,王太太也出来拜见大伯。此时的她,衣服首饰早已变卖一空,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常衣服。倪廷珠从荷包里掏出四两银子,递给弟媳当作见面礼。王太太见丈夫突然有了这样一位体面的兄长,原本满心的忧愁顿时消去了一半,还亲自捧了茶上来。鲍廷玺接过茶,递给大哥。倪廷珠喝了一口茶,说道:“兄弟,我先回公馆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在家等着我。”说罢便告辞离去。
鲍廷玺和王太太赶忙商量:“等会儿大哥回来,咱们得准备一顿酒饭招待。要不买只板鸭、几斤肉,再弄条鱼,麻烦王羽秋老爹帮忙做几个菜?”王太太撇了撇嘴:“呸!你个没见识的!人家在抚院衙门当差,什么样的板鸭、肉没见过?他肯定是吃过饭才来,哪里看得上这些!赶紧称三钱六分银子,去果子店买十六个精致的小菜碟子,再打几斤陈年百花酒,这才像样!”鲍廷玺觉得有理,当下称了银子,把酒菜都置办妥当。
到了晚上,果然有一乘轿子,打着两个写有“巡抚部院”的灯笼,阿三跟在后面,倪廷珠来了。他下了轿,进门便说:“兄弟,我在那边也没多少积蓄,就带了七十多两银子。”说着,让阿三从轿柜里取出银子,一包一包交给鲍廷玺,“这些你先拿着。我明天就要陪姬大人回苏州,你赶紧找一所房子,房价二百两、三百两都成,你和弟妹搬进去住。收拾好了就来苏州衙门找我,我跟姬大人说,把今年的一千两酬金都预支给你,你拿回来做本钱,要么置办些房产,好好过日子。”
鲍廷玺收下银子,留大哥吃饭。席间,兄弟俩说起一家人分离的苦楚,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落泪,哭完又接着说。一直吃到二更天,倪廷珠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鲍廷玺和王羽秋商量后,找来房产中介,打算租房子。消息一传开,街坊邻居都知道倪大老爷来找亲兄弟,还在巡抚衙门当差,于是都开始称呼鲍廷玺为倪六老爷,对王太太也客气起来。
半个月后,中介看中了下浮桥施家巷的一处房子。这房子有三间门面,一共四进院落,原是施御史家的产业。施御史外出不在家,房子暂时典给别人居住,房价二百二十两。双方谈妥后,鲍廷玺先付了二十两定金,约定好搬家的日子,到时候再付清尾款。
搬家那天,两边的邻居都送来礼品,连之前嫌弃他的归姑爷也来送礼、随份子。鲍廷玺大摆宴席,热闹了两天,还花钱给王太太赎回了一些首饰和衣服。可王太太的身体又开始时不时地闹毛病,隔几天就得请医生,每次抓药都要花八分银子。那几十两银子,眼看着就要花完了。
无奈之下,鲍廷玺决定去苏州找大哥。他登上前往苏州的船,不巧那天逆风,船家在江北折腾了一夜,到了仪征,停在黄泥滩。风越刮越大,无法过江,鲍廷玺便上岸想买些茶点充饥。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少年,头戴方巾,身穿玉色绸缎长衫,脚蹬大红鞋子。那少年上下打量了鲍廷玺一番,突然问道:“您不是鲍姑老爷吗?”鲍廷玺一愣:“在下姓鲍,不知相公尊姓大名,为何这样称呼?”少年笑着说:“您可是安庆府向太爷衙门里王老爹的女婿?”鲍廷玺更加惊讶:“正是,您怎么知道?”少年兴奋地说:“我就是王老爹的孙女婿,您不就是我的姑丈人吗!”
鲍廷玺恍然大悟,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快请相公到茶馆里坐坐!”两人进了茶馆,点了茶,又要了一盘仪征有名的肉包子。鲍廷玺问道:“相公贵姓?”少年回答:“我姓季。姑老爷不记得我了?我在府里考童生的时候,看见您在考场巡场,就记住您了。后来您父亲还到我家吃过酒,这些事您都忘了?”鲍廷玺这才想起来:“原来你是季老太爷府上的季少爷!你怎么和王家结了这门亲?”
季苇萧解释道:“向太爷升官离开后,王老爹没跟着去,留在了安庆。后来我岳父被选为典史,安庆的乡绅们敬重他的为人,经常往来,两家就结了亲。”鲍廷玺又问:“你家老太爷还好吗?”季苇萧神色黯然:“先父已经去世三年多了。”鲍廷玺接着问:“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季苇萧说:“盐运司荀大人和先父是同科出身,我特地来拜访这位年伯。姑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鲍廷玺说:“我去苏州看望一个亲戚。”季苇萧又问:“什么时候回来?”鲍廷玺估算了一下:“大概二十多天吧。”季苇萧热情地邀请:“等您回来要是有空,一定要到扬州来玩!到时候您在道门口的门簿上一查,就能找到我的住处,我做东请您!”鲍廷玺连忙答应:“一定一定!”说完,两人握手道别。
鲍廷玺回到船上,继续向苏州进发。船到苏州阊门,他刚上岸,迎面就撞见了大哥的小厮阿三。这一次相遇,又将引发怎样的故事?荣华富贵是否真能如愿以偿,还是会再次化为泡影?旅途奔波之中,又会有怎样意想不到的际遇?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