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看到杨广有些动了真怒,裴世矩吓得慌忙躬身请罪了,随后言辞恳切道:
“老臣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陛下巡幸江都已有将近四年时间,将朝中大事都交托给留在洛阳的越王代为处置,事实上授予了越王监国之权。
老臣年老昏聩,见陛下常年将国事托付给越王,便以为陛下有意培养越王,将来好将大隋江山交付给他……此乃老臣愚钝,恳请陛下治罪。”
杨广听完虽说面色依旧阴沉,可眼神却分明有些动容。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裴世矩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因为长子杨昭英年早逝,他便想好好培养长子留下的三个孩子,以告慰长子的在天之灵。
因此,他便想到将长孙杨倓带在身边,将次孙杨侗留在东都洛阳,幼孙杨侑留在都城大兴,如此一来,三个孙儿都能得到很好的历练,将来都能独当一面,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们死去的父亲对他们兄弟的期望。
可他却从未想过,自从大业元年他为了摆脱关陇贵族的掣肘决定迁都洛阳之后,东都洛阳便成为了大隋的政治中心,哪怕是在自己巡幸江都之后,大隋各地的奏折也大多是送去洛阳给越王杨侗代为批复,而不是送来江都给自己这个天子批阅。
如此一来,难免会给不少大臣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这个天子真正看好的大隋储君并不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皇长孙杨倓,而是留守东都洛阳的皇次孙杨侗。
虽说杨广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犯了一个大错,但想要改正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不可能直接下旨召越王杨侗来江都陪在自己身边,转而将燕王杨倓派去东都洛阳代自己处理国事,简单粗暴将他们兄弟二人的位置调换过来。
因为不管怎么说,杨侗同样是自己的孙子,在瓦岗军威胁最严重的时候,是他带着一众大臣和将领坚守住了东都,没有让洛阳城落入李密这个逆贼之手。
若是自己这个做皇祖父的过河拆桥,为了扶持另外一个孙子杨倓上位,而用一纸诏书强行将他召回江都,难免会让他心寒,也会严重影响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感情。
而且当初自己留了不少大臣和将领在东都辅佐杨侗,以自己对这些大臣和将领的了解,知道他们都很想拥立杨侗继位,以争取一个从龙之功,这无疑会给将来杨倓的继位带来严重的隐患,甚至有可能酿成他们兄弟二人同室操戈的惨剧……
杨广不敢再想下去,因为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局面。
看来,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自己结束巡幸江都,尽快还都洛阳了。
反正如今中原的瓦岗军已经覆灭,河北的几路乱匪也被自己的女婿秦昇平定,基本上已经解除了乱匪对东都的威胁,自己也是时候该回洛阳了。
自己回到东都之后,便可以从杨侗手中接管回国事,开始着手让皇长孙杨倓参与处理朝中政事,待他好好历练上几年之后,就正式册立他为皇太孙。
如此一来,大臣们不好说什么,杨侗自己也能接受。
想到此处,杨广便彻底下定了还都洛阳的决心。
只是随后他看了一眼裴世矩,见他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心中哪里还不明白。
这只老狐狸,分明是跑来想劝自己回东都洛阳,却没有直说,非要拐弯抹角提醒自己越王杨侗留守东都朝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