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之灵泉劫火

灵泉劫火

霜降那夜的露水带着刺骨的凉,金缕习惯性地去摸枕边的藤蔓手环,却触到一片反常的干燥。她骤然睁眼,只见窗纸上映着残月的冷辉,往常这个时辰,灵泉方向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叮咚泉响,此刻却静得能听见自己鬓角发丝扫过枕席的窸窣。

晨雾未散时她已奔到灵泉边。青鸾石上的苔藓褪成枯槁的灰绿,往日缠绕石畔的金银花藤蔓像被抽去筋骨,卷须蔫蔫地垂着,昨夜还沾着露水的花苞此刻全成了褐色的皱纸团。她指尖抚过一片枯叶,叶尖竟簌簌碎成齑粉,惊起的尘埃里,她分明听见草木濒死的呜咽——那声音像浸了秋霜的琴弦,每一声都在割着她的心。

照临的星纹铃在子时三刻突然炸响。他站在青鸾祠的飞檐下,望着北方天枢星位泛出的暗红光晕,铃身的星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银铃本该清越如泉的鸣声里,混着类似金属灼烧的刺啦声,凑近细听,竟能分辨出地火翻涌的隆隆低音。当他转身看见金缕提着灯站在月洞门里,少女裙角沾着草籽,发间还别着朵枯萎的金银花,突然说不出话来。

"灵泉的水脉在发烫。"金缕抬手,掌心躺着片焦黑的藤蔓残片,"昨天给老松树浇水时,它的年轮在哭——三十年来头一回。"她说话时,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出破碎的响,这风本该带着松针的清芬,此刻却混着焦土味,吹得人喉间发紧。照临的指尖划过石案上凝结的星砂墨,墨迹竟在高温下微微蜷曲,如同挣扎的蛇。

"需得取昆仑山巅的雪魄精魄。"照临终于开口,银铃在他掌心轻轻震颤,星纹明灭间映出他眼底的血丝,"天枢星坠火,地火乘虚而入灵脉,唯有极寒之物能镇住这把焚心劫火。"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金缕腕间的藤蔓手环上——那是用灵泉边最老的金银花藤编成的,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像条濒死的小蛇。

金缕却在笑。她从竹篓里取出晒干的金银花,花瓣虽已蜷曲,却仍固执地透着清润的白,"你看这些花儿,晒干了还留着灵泉的气脉。"指尖抚过篮底的藤蔓绳结,那是她用七七四十九道编法结成的,每道纹路里都封着晨露与月光,"青鸾山的草木认得我,雪山的风雪...说不定也会留情。"

一、雪路行吟

启程那日,青鸾山飘起了今冬的初雪。金缕的竹篮里除了金银花,还多了瓶灵泉最后的活水——水色已泛着淡淡金红,像融化的晚霞。照临背着漆绘星图的行囊,腰间断成两半的银铃被他用金线缠着,虽不再能传音,却仍能感应星象。两人在山门前驻足时,守祠的老槐树突然抖落满枝枯叶,一片槐叶正巧落在金缕发间,叶脉里竟刻着个模糊的"归"字。

雪山的第七日,风突然变了味道。照临的星图在风中猎猎作响,金粉绘的二十八宿竟有七宿泛着暗红。金缕的藤蔓绳结开始发烫,她忽然指着前方雪坡:"看,火棘果在流血。"那些本该火红的野果此刻渗出黑褐色汁液,落在雪地上腾起白烟,像谁在天地间点了把无声的火。

冰崖是在暮色中出现的。垂直千仞的冰壁泛着幽蓝冷光,崖底却有暗红的光在流动,如同大地裂开的伤口。金缕刚踩上冰面,鞋底的草编纹路就发出"滋滋"的融化声,她急忙扯下腰间的藤蔓绳结,绳结触地瞬间竟抽出嫩芽,在冰面上铺出条淡青的路。"小心!"照临突然拉住她,头顶上方,冰棱正带着呼啸砸落,他袖中甩出的星砂在半空炸开,化作点点荧光蝴蝶,竟将坠落的冰棱托住了半息。

就是这半息的功夫,金缕看清了崖底的景象。赤红的火焰在冰层下翻涌,却被冻成透明的火团,如同琥珀中的岩浆。火焰中央蜷缩着个巨大的身影,鹿角上的火焰已褪成暗红,麒麟尾上的鳞片剥落大半,每片残鳞落在冰面上,都烫出焦黑的印记。

"是火麒麟...《青鸾志》里说它是灵泉的守界兽..."照临的声音发颤,星纹铃的残片在他胸口发烫,"但怎么会...困在冰与火的交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