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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
路对面的写字楼里一片漆黑,只有中间某一层亮着灯,像一串亮晶晶的手链。
许沁站在医院这边的阳台上,躲在阴影里,手里燃着一根烟。
宋焰走了。
清理完伤势,他得回队里换衣服,做收尾工作。
许沁站在冬夜的冷风里,看一眼自己的手,她刚才抱过他的头,摸过他的发。指尖沾了烟灰,尘土,血迹。
她知道他有多累,她也累。
他走的时候并没多说什么,叫她好好上班,有事儿等回家再说。
可她呢,此刻即使是被冷风吹了个浑身透凉,脑子里依然混沌,没整理出头绪来。
真希望今天永远不要下班。
正想着,听见远远传来救护车声响。
夜幕尽头,红色的警灯闪烁出刺眼的光。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烟摁灭了,回到室内认认真真将双手清洗干净。
这次,洗了四遍。
……
宋焰回到家时,许沁还没回来。
西厢房的木窗黑漆漆的,主屋里头亮着光。舅妈知道他回来,张罗了一桌饭菜。
宋焰这些天都没好好休息,今儿忙活一整天,吃了俩馒头,又累又饿,坐下便开吃,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舅妈一见他这不吭声的样子,心里头咯噔一下。工作上遇到再大困难他都不会是这幅模样。
她边拿筷子往宋焰碗里夹菜,边小声问:“今天……见着沁沁了?”
宋焰筷子顿了一下,继续吃饭:“嗯。”
舅妈立马上下扫视他:“伤着了?伤着哪儿了?”说着要拉他看。
宋焰微皱眉,拨开她的手:“小伤。”
舅妈见他表情,便知他难受,问:“沁沁心疼了吧?”
宋焰不搭话。
他一句话不讲,舅妈难免惴惴不安,试探道:“没分手吧?”
宋焰一愣,嘴里还含着米饭,摇了摇头。
舅妈松了一大口气,又暗骂自己多嘴,要真分手,他也不能好好坐这儿了。
“人没事儿好了。”舅妈说,“怎么看上去心事很重?跟我和你舅舅说说,看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
宋焰沉默一秒,头轻轻摇了摇,说:“觉着自己挺没用的。”
连护她心安都做不到。
她这人,本想东想西,又习惯闷着不说,心里惊慌憋闷得要死,也得等逼近极限忍无可忍了才稍稍爆发一次。
这些天他都不在她身边,也不知她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那晚做了恶梦,慌忙给他打电话。
以后呢?
习惯了,自己忍着了。
宋焰稍稍低头,拿手撑住眉心,用力捏了一下鼻梁。
人是真累了,什么都不想说。
他话不多讲,
舅妈却开口:“焰啊,舅妈知道你喜欢她,劝不了的,我和你舅也不多说什么。是有些事得提醒你。不是舅妈多嘴,沁沁呢,好是好,舅妈也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你。可怕这日子过久了,不合适。
你想想,当初你妈妈,日子过得不差,可碰上有钱有势的一哄,跟着跑了。哪怕最后落到那种下场,也不肯回来过普通人的日子。更别说沁沁从小……”
“许沁跟她不一样。”宋焰声音不大,“你也不要再提那个人。”
“可……”舅妈还要说什么,被舅舅拉住。
宋焰放下筷子,说:“她要下班了,我去接她。”
“还早呢,你这饭也没吃几口——”
宋焰人已起身,拎起椅子上的大衣,出门去了。
两位长辈坐在屋里没动,直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大门开了又关,舅舅才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孩子面前提那个人。”
“孩子也都大了……”
“算是老了,那伤也还在那儿。你看他是好了的样子?……再说,你拿沁沁跟她比什么,嫌他俩麻烦事儿不多?”
“哎呀是我说错了。我也是担心啊,这可怎么办?”
“以后别再提,过会儿看他们回来怎么说。”
……
许沁按时下了班。
深夜,路上车辆极少。出租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到了五芳街。
小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昏黄,照着两旁光秃秃的枝桠。北方的冬天,仿佛无尽的漫长。
车还没停稳,许沁见宋焰站在路边,抽着烟等她。他呼出一口烟,目光笼在这辆车上。
她下了车,他把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
她双手插在兜里,从他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