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众人纷纷点头如捣蒜。
“好。”陈珚当下就拿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了回信,又盖上章让人送回宋家。“此事今日便议论到这里了,还是继续商议国事吧。”
诸位相公们巴不得这么一句话,自然也不会有人多问什么——也不敢,只是一个个都在心中叫苦:这崇政殿里,说起如此荒唐的话题,甚至和陛下谈起了家事,一群人没劝着陛下一振夫纲,反而是拼命劝和,若是传出去了,只怕也免不得御史台一番弹劾……
宋竹这一次回家,本也打算多住几日的,按她所想,这件事还要几天功夫才能闹大。可没想到,她到底还是低估了东京百姓们传播小道的速度,她是上午回的家,中午起,宋家附近就有人远远地站着开始看热闹了,到了下午,数百名百姓赶到附近的巷子口,都是听说皇后回娘家了,又听说这一回回娘家是要和皇帝和离的,于是纷纷赶来看千古第一的热闹。
虽然说不至于围在门口,大多数人看了宋家上下一切如常,也就失望散去,但就这么一下午,人来了又走,总量倒是没少。开封府的衙役来倒是来了,但多半也是听说了什么,只是犹犹豫豫地维持着基本的秩序,连宋家的门都不敢靠近,居然是把宋家当成了疫区一般,只敢远远地在巷口附近站岗。
这样的动静,这样的速度,不消一个晚上,开封的附廓县都能全知道了,宋家人倒是不畏惧陈珚改了主意不来接人——半下午就送来了陈珚的‘草诏’:胡乱写成的草书圣诏。他们是担心明天起来,只怕宋家仆役都不好出门买菜了,一家人很可能吃不上新鲜菜蔬。
好在宫里只怕也是收到了消息,到了将晚时分,宫里的禁卫军便出来清场了,闲杂人等一律被赶到远处。宋家门丁这才是松了口气,让人给里头报信。里头这才知道没多久呢,又是收到消息——原来这净街也不止是净街,还是皇帝出行的前奏,皇帝陛下人已经到巷口了。
宋家这一惊非同小可,宋先生连忙换了礼服,带了几个儿子,大开中门在门口迎接。宋家女眷们也要各自换装,宋竹却觉得没这个必要。“爹爹他们是没办法,一定得做给旁人看,娘你们就不必麻烦了,听我的,就这么着挺好。”
陈珚疼她已经到了几乎颠倒黑白的地步,家里还有谁能驳她的意见呢?反正也来不及,索性就都不管了,一家人还是随意聊着等,果然过了不久,宋先生就和穿着便装,面上带笑的陈珚进了屋子。一进门陈珚还要给明老安人行礼,“婆婆,咱们许久未见了!”
众人连忙扶住了,不敢让他真的下拜,宋竹其实觉得没什么所谓,但也不好太吓唬爹娘,索性让陈珚给两老拱手行了礼,众人颔首还礼。陈珚露着笑脸,逐一把亲戚们都招呼过来,这才说,“宫里太后有话,不让三娘在外过夜,老人家今天脾气不好,小婿也不敢违逆,这就来接人了——”
太后都发脾气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脾气也该发,宋家家丁都往回报着消息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崇政殿里的话,就是要往外传也没那么快的,可今日却是出奇,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帝写的字据就流传开来了。连来宋家围观的百姓们都知道那里头说的是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我不二,再无他人。
连着宋家表文里说的当年立字据的事,想来没有多久,天下间就会知道宋家和天家约为婚姻时,皇帝立下的‘誓不纳妾,一世不二’的誓言。这采选妃嫔的事,自然是再也不能提起。老人家心里能好受才怪呢……
不过,别说宋苓了,就连小张氏,现在都不担心宋竹回去以后会受什么责罚。陈珚这都亲自来接人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小张氏给女儿理了理鬓发,一时间倒是有些不舍了——若是能住一个晚上……
“以后可不能再怎么胡闹了!”她压下了不该有的想法,严肃地吩咐着,见宋竹一脸乖巧地点头,心下也是一软,只是若有若无地瞥了陈珚一眼,也就不往下说了。——这话,其实是说给女婿听的。
见女婿仿佛没听懂似的,脸上还挂了那开朗的笑意,讲究了一辈子的小张氏忽然也有些想笑,好容易才勉强忍住——自己当年看好了他做三女婿,究竟是对还是错,却还是说不清了。陈珚毫无疑问,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三娘跟着他,却又是让人那么放心。
宋家人虽然都各有一番嘱咐,却不敢耽搁时间了,横竖日后相见有时,也不多说什么,匆匆把陈珚和宋竹送上车驾,又跟在车后步行送出府门,这才回身关门闭户。宋竹在车里扭着身子,透过纱帘看着家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后,心中亦颇为不舍,她的确是思念家里人,不过现在更怕的是还是回去被太后责罚——虽然这一回是她占了便宜,但太后的脾气,想来也不是好对付的,她心中颇有些惴惴,也不知太后会如何发作她又或者陈珚。
“先和你说一声。”正这么想着,陈珚忽然噗地笑了一声,转头对她说道,“这回,连福王妃——都被太后请回来了……两人张牙舞爪的,就等着你回去收拾你呢!”
宋竹啊了一声,自然也有些害怕一会的暴风雨,陈珚看她畏缩,笑得更是得意,“这回被我坑着了吧?太后一直怨我不服管,好歹也让她也埋怨你一会——我就奇怪,你怎么能信了我的馊主意呢?怎么样,后悔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