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撞到那年轻人了,后排的中年男人也不在意,只激动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喊:“大哥,是你吗?我是沪生啊,我是你弟弟沪生。”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唐老师面前,伸手抓住了唐老师的胳膊,激动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你跟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这可真不是件好事,唐老师显然并不希望自己像父亲。
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捂着被撞痛的肚子,皱眉嫌弃地看着唐老师灰扑扑的衣服,到底没有殷勤上前。
其实唐老师这趟出门穿的是新衣服,一套新做的列宁装。
这是奖品,向阳公社奖励给唐老师的,因为他培养出了两位大学生和一位中专生。这是公社有史以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只是崭新的列宁装在向阳公社能够被社员们夸一句真气派,进了北京城也体体面面,但到了漂洋过海而来的客人眼中,就是寒酸又土气的象征。
唐老师倒不觉得丢人,他只感觉别扭。
这位异母同父的弟弟如此热情,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们兄弟当年有多感情深厚呢。实际上,那哪里是兄弟?不过是少爷和免费的仆人。
唐老师想不出任何温情脉脉的时光可供自己缅怀,他觉得自己成了电影里的背景板,不过是供人怀念少年时光的道具罢了。
沉浸其中的人还在自我感动着,旁观的他却只能沉默。
不沉默又要怎么做呢?直接给对方一记耳光吗?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打了以后他也不会觉得痛快。
他人生中不如意的事情多了,他遭遇的不幸多了,少年时的那些事,他早就忘却了。
唐沪生立刻拽着哥哥:“你怎么不通知我呢?我好去接你啊。你现在住在哪里?我们马上把东西搬过来吧。不,不用搬了,我重新给你买,买最好的。大哥,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香肠卷。”
是啊,他很喜欢吃香肠卷。在他屈辱的少年时光,他替他们跑腿,去飞达咖啡馆买香肠卷,买回来的面包却没有他的份。
他的继母和继母的孩子看到了他渴慕的目光,故意用香肠卷为家里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