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我们当然要等到雨停了再走,大师姐身子还未好,怎能冒雨赶路?倒是你,从此以后,可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不过看你生得不错,下山后嫁个人,也不愁吃穿。”说完,几个人一起笑起来。
云衿子低着头,握紧了拳头。她眼前回放着清浅和这些人的笑脸,然后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墨发因为雨水打湿,紧紧地黏在身上,然后她慢慢往后退。
竹楼依悬崖而建,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蓝袍少年惊道:“小师姑!你这是做什么,快过来!”
另外一个少年拉住他:“师兄,你多管什么闲事?”
云衿子一脚已经悬空。她慢慢地看向那栋竹楼,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从她有记忆开始便同师父一起,如今他再不要她了。十六年来,他总是如此遥远。她从不敢表露自己的爱恋,只想着若是一辈子都是山顶上,师徒两人,那也没什么遗憾。可如今终是到头了。
如今她已成了废人,天剑门的武功不能再用,修炼魔功更是要废掉才能保证她日后不危害天下,云衿子有几分茫然。她一直以为师父会无条件地信任她,他不是总说,她是个好孩子吗?
那为何不肯相信好孩子的话呢?
师父啊,名震天下的天剑门墨君。她从不知道师父的名讳,直到这些人来之后,她才晓得师父名字中有个墨字,天剑门都称之为墨君,避世而居,守卫魔功秘笈。
那为什么要收养她?
既然如此,一个人岂不是更好,叽叽喳喳的自己总是那么吵闹,师父爱静,为何要让自己留在身边,尽心教导武功,教她弹琴写字下棋品茶?
平白叫自己心生贪婪。
“别担心,她不敢跳。”为首的女弟子并不认为云衿子敢跳。在她看来,云衿子不过是以死相逼,意图师叔祖收回成命。只可惜她要失望了,听师父说,师叔祖墨君从来说一不二,当年说要隐世看守陵墓,便愣是二十年不曾出现,视名利如无物。这几个月来他们也确实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师叔祖一如天上仙人,怎会被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把戏打动。
云衿子没有说话,她只是一直看着竹楼。那个会带她荡秋千,带她采药种花,为她缝补衣裳梳头发的师父,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她闭上眼睛,转身跃入万丈深渊。
女鬼睁眼时发觉自己周身景物在以光速倒退,她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不会刚来便要死了吧?不不不那可不行。
只是这坠落的速度也太快了,若是掉下去,还不粉身碎骨?眼前峭壁上有树枝,她试着抓了几次,最后全部错过,不……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单手抓住一块凸出的岩壁,手心因此被刺入,鲜血淋漓。再加上武功刚被废除,并没有多少力气,那岩壁看似坚硬,实则轻脆,只听细微的一声响动,女鬼瞬间往下滑,幸好她用匕首插入山壁之上,才险险避免了摔死的结果。
往下看了看,约莫还有十几丈距离。若是反应再慢一点,怕是就这样交代了。
女鬼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蹭,她心疼地看着匕首,生怕磨花了。
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脚踩到地面的那一刻,女鬼浑身都软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放松,立刻听到野兽的低低咆哮。这一下她吓得寒毛直竖,抓起匕首紧张地看向四周。
不远处,一只浑身泛金的豹子正伏低前身,对着她龇出两排锐利的牙齿,牙齿上甚至还有口水。雨还没有停,女鬼却想骂娘。
若是之前的云衿子,身怀武功自然不惧一头豹子,可现在换成了自己,别说已经成了废人,就是还会武功她也不知道怎么用。而且身体极度虚弱,要怎么才能从一头豹子口下逃出?
女鬼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她低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试探性地挪了一步,那豹子立刻低咆,她便停下,而豹子却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可以进行狩猎。
不能死,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死。哪怕缺胳膊少腿,也不能死。女鬼在电光火石间做了决定,她亮出匕首,对准自己大腿猛地刺下。这匕首是大王在民间寻得,削铁如泥,称之为神器也不为过。女鬼疼得唇色发白,浑身都在颤抖,可她别无办法。
若是不对自己狠一些,又如何存活?
疼是疼,可是想想忘川里的自己,也就可以忍受了。她忍着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感,把大腿肉往相反的方向一掷,豹子闻得血腥味,不由自主地去接,趁着这个机会,女鬼转身便跑。好在身后是一汪潭水。只是死水沉寂,波澜不动。她深知跑不过豹子,倒不如跳入水中,幸好自己会游泳。之前她便看到了,那死潭很清澈,她甚至看到潭壁上有个一人大小的洞。
豹子也会凫水,她必须抓紧时间。
只听扑通一声,死潭立刻恢复沉寂,像是没有人跳入一般。豹子吃完了嘴边的肉,奔到死潭边,试着想要跳下去,最后却耷拉着耳朵,往后退,在边上等了会儿,既不见人出来,也不见死漂,最后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去。
女鬼刚进入洞里便觉得不对。这洞里不应该都是水吗?怎么往前挤了挤,水便少了?四周潮湿的泥土满是蠕虫,她有些累了,便四肢着地,效法动物般往前爬。憋气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她必须快点找到办法出去。
就在她马上便要窒息的时候,突然发觉前方有亮光,似乎这洞到了尽头。女鬼双手撑住身边泥土往上一拔!瞬间出了地面,发觉这里乃是一个山洞,自己则在一个圆形坑池中。坑池里有水,死水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