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传召受伤商贾,诸位皇子与臣工云集营地中心的幕府营帐。
康熙已经在座了,眼看着受伤的商贾走进来,便道:“不必叩拜了,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听说你们行商途中遇到了难民?如今国泰民安,何来难民?”
“国泰民安?”嵇曾筠跪拜在地,不曾起身,竟然反诘了一句。
说他体面,嵇曾筠的确体面到甚至迂腐死脑筋的地步,有的时候却又“混不吝”,便比如现在,他竟敢反诘九五之尊,在旁人眼中看起来仿佛不要命的愣头青一般。
嵇曾筠道:“敢问圣上,浑河泛滥,单单被河水冲走百姓已过千人,还不论伤患,这便是圣上您口中所说的‘国泰民安’么?”
“放肆!”太子胤礽嘭一拍桌案站起身,瞪着眼目道:“好一个刁民,竟敢君前放肆,丑诋诬陷,浑河好好儿的,哪有甚么灾情?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嵇曾筠并不害怕,淡淡的道:“人谁不怕死,草民亦怕死。草民今日君前失仪,已然是抱着必死之决心了,难道还能说假话么?”
胤禛接了空间任务,便是治理这次的浑河灾情,且就算没有这个任务,胤禛听说浑河有灾情,也不能不顾。当即站起身来道:“圣上,这愚民的确犯颜,但儿臣恳请圣上姑且听之。”
康熙眯了眯眼睛,他如今还是壮年,脑袋瓜子也不昏庸,沉吟道:“好,朕便听你说说,但你若有一句谎言,立刻当诛!”
“草民不敢说谎,”嵇曾筠跪在地上,他的眼目上还缠着伤布,甚么也看不见,看不见反而让他的胆子大起来,没有甚么好畏惧的。
嵇曾筠缓缓的道:“浑河遭灾亦有月余,上月季春,雨水丰富,老天爷多下了几场雨,致使浑河水涨,淹没了农田,河道总督疏于治理,怠慢水利,致使浑河涨水不停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一派胡言!”
太子胤礽一向是看康熙下菜碟儿,为了讨康熙欢心,一直顺着他的意思,如今康熙已经令嵇曾筠道来,所以太子并没有开口呵斥,呵斥的反而另有他人。
便见太子席后有人站了出来,云禩打眼看过去,巧了,亦是熟人,这不便是北京城里有名儿的才子兼美男子,太子的亲信之臣,天文生齐苏勒么?
昨日里齐苏勒夜观星象,还是他发现了被难民打伤的商贾,把嵇曾筠等人救了回来。
齐苏勒站起来,大步跨出席位,也顾不得仪态,一张偏白的肤色被气得通红,怒目呵斥:“一派胡言!胡言乱语!圣上,这愚民显然说谎,分明是想在君前博得眼球,下臣恳请质询,一问便知。”
康熙没有言语,点点头。
齐苏勒得到了允肯,转身正对嵇曾筠,嵇曾筠虽是商贾文人,但身材高大犹如练家子,而齐苏勒本人身材并不高大,顶多高挑,站在嵇曾筠面前完全不输气势,锐利质问:“圣上面前,休得打谎!本官问你,你说浑河遭灾,死难过千,是也不是?”
“正是。”
“呵!”齐苏勒高傲的冷笑一声,十足嘲讽的道:“一派胡言!浑河水浅,如何会因着季春几场薄雨便遭灾?还淹死千人?你这愚民,便是编故事也不会!好,本官再问你,就算季春雨多,但是浑河修建水闸,今年水闸刚刚落成,雨多积水,雨少开闸,如何会酿成灾祸?”
齐苏勒说着,态度更是清高起来,微微昂着下巴,露出一脸得意之色。
不为别的,这浑河的水闸,便是齐苏勒修建的。
巧得很,齐苏勒现在虽是天文生,但不久得将来,他也是水利专家。
叮!
【空间小提示:齐苏勒,纳喇氏,清代水利专家。雍正元年迁河道总督。】
云禩微微挑眉,也便是说,在将来齐苏勒和嵇曾筠都会成为河道总督,一正一副,齐苏勒还是嵇曾筠的上司呢……
齐苏勒入选官学天文生,他家中荫庇,从小便对水利十足感兴趣,齐苏勒为浑河设计了一座水闸,今年刚刚投入使用,还因着这件事情,得到了康熙皇帝的重重褒奖,也是因着如此,齐苏勒被太子胤礽看重,收为心腹幕僚。
这座浑河水闸,可谓是齐苏勒的“丰碑”,神圣不可侵犯。
面对齐苏勒的质问,嵇曾筠态度平静,完全没有齐苏勒的傲慢和清高,一板一眼的回答:“确如大人所说,今年年初,浑河落成水闸,理该造福百姓,绵延后世。然……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水闸落成,非但无有给浑河百姓带来福祉,反而酿成了灾祸!”
齐苏勒不服,道:“我看你便是胡搅蛮缠!”
嵇曾筠继续道:“想必大人生在优渥之家,从未体会过百姓疾苦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