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注视

被特异点里的一切惹到神经衰弱的飞鸟，连继续走路的勇气也没有了。他像是一个泄完了气的皮球一样，停在了原地。

飞鸟靠着墙壁坐了下来，墙壁边缘刚好有一个阶梯，他就顺势坐在了阶梯上。他那昂贵的和服上沾满了灰尘，这种根本没有考虑二次穿着的衣物，衣尾变得灰扑扑的，非常的难看。

不过他根本就不在意这点。

飞鸟低垂着脑袋，发簇落到了他的膝盖上。他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最后合上了睁开的独眼。

在他闭着眼睛的那段时间里，雨声从无到有，在四合的天地间挥洒雨珠。人们在多雨的天气里总会心情抑郁，这位刚刚从特异点里离开的术师，也无法避免这种情况。

雨点先是沾湿了发顶，从发丝中逃窜下来的雨水，顺着他的额头往下流，然后从绿眼上一闪而过。

飞鸟呆滞地用手指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他仰起头，看见天空变成了铅灰色。远方的天际还留着半抹灰蓝，他所在的头顶却只剩下暗沉沉的灰。

从这条路走回去就到家了。

一把黑色的伞稳稳地立在某个人的手中，遮住了飞鸟头顶的“天空”。雨珠从伞的表面滑落下去，伞里面也暗沉沉的。

那铅灰色的云终于离开了他们，神宫司飞鸟得以看清那藏在灰暗里的、执伞人的脸。

撑着伞的那个人有着一张非常年轻的脸，不短的黑色头发，狐狸一样细的眼睛，还有额上异常显眼的缝合线。

……哪怕那个人无数次更换不同的身躯，飞鸟都能够认出他。

羂索。

他又来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一切都是“心心念念”。

这是飞鸟第四次转生，这是他第四次转生中第一次遇见羂索。因为身高的原因，他不得不抬起脸来去看对方。那张不属于羂索的脸上扬着非常和煦的笑容，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好好先生。

“这里好冷，你为什么不回家？”男人询问道。

羂索那虚伪的询问让飞鸟感觉自己的胃里沉甸甸的，他有点想吐，又吐不出来，只好蹙起了眉头。对方用空余的那只手握住了飞鸟的手，属于“活人”的温度顺着手心传递到了他的手中。

使用着他人的躯体、他人的面貌、他人的音调的羂索说：“你会生病的。”

“你总是这样子虚弱。”

不是这样的。飞鸟想。体弱多病的那个人是他的哥哥，无惨，他很健康，非常健康。但是，每一次的转生都让他虚弱异常，每一次的转生都让他充满病痛。这全都是因为……他啊。

“因为你诅咒了我。”神宫司飞鸟的嘴唇上下开合，他充满怨恨的眼神盯着那个紧握着他手掌的男人。

羂索笑了笑，“我没有的。”

飞鸟还是说：“你诅咒了我！”

他竟然摆出了一副“竟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这样让人生气的表情来。羂索把伞微微移偏一些位置，防水布料显得有一些薄的黑伞，透进了好多光。

羂索依然笑意盈盈，他看人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回家吧。等会要下暴雨了。”

天气的确是这么显示的。

飞鸟深深地看着对方，似乎要透过这具陌生的外壳看破这家伙的真身。

面对对方的牵引，他一点也不抗拒。被羂索紧紧握着的那只手，手指用力后指甲刺入了对方的皮肤之中。男人短暂地流血了，他的血看上去竟然有些黑。

他看起来只像是半个活人。这是飞鸟改观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