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来风急,拒收战俘 (2)

夫人愣了一愣,顾廷炜连忙道:“要说兵马司可比营卫禁卫的差事肥多了。”

过了好半会儿,夫人才缓缓道:“你二哥素有能耐。”

“二嫂的大姐夫,就是忠勤伯府的袁家二爷,如今正领着一城的统管呢,听说是位爽快豪气的大哥,我倒想结识结识。”

“你二嫂也是有能耐的。”

夫人放开紧握着扶手的手指,保养得体的面庞,看似便如四十好许的妇人,可眼角的皱纹却遮掩不住,细细的纹,层叠交错好似一张周密的蛛网。

她露出一种耐人的微笑,“想来侯府在她手里,定能一切妥当。”

……

夜来风急,窗格发出轻响,厚实精致的纸缎扑扑轻鼓,好似一只不羁的蛾拍动薄翼,急欲挣脱黑夜的束缚,不顾脆弱的身躯想要振翅离去。明兰披散着半湿漉的头发,坐在温暖的熏笼前,一手支在案几上,侧耳倾听着这奇异美妙的声响。

“夫人,侯爷差人来说,他和公孙先生议事怕要晚了,叫您先睡呢。”丹橘轻手轻脚的进来,手上拿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慢慢帮明兰揉着头发。

明兰点点头,依旧默然无声,丹橘奇道:“夫人在想什么呢。”

“听外头风声,似是要下雨了。”

丹橘笑道:“是呀,这段日,下一阵雨,便愈发寒些。”

“蛇虫鼠蚁怕要出洞了。”

明兰望着暖炉周围略略变形的光线,浅浅微笑。有些事,不会因为你惧怕它,它就不会到来,也别妄图跟它讲和,兴许人家不收战俘呢。

七日后,夫人将祖产田契一应清单交付于顾廷烨,并请顾氏耆老列席清点;半月后,公主府请了保媒来侯府下小定。

第163章美若秋荷,静生妍,善诗词,工曲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爆竹隆隆,梅枝堆雪,京城上下俱一片喜气洋洋,崇德年宁远侯府的年夜饭,气氛格外特别。对着满桌精致的年菜,夫人略带伤怀道:“唉,咱们这一房到底人丁单薄了些;想你们四叔五叔家,孙孙女都能挤上两桌了。”

顾廷灿转回侧头看窗外的头,秀丽颀长的颈项宛如湖面上的白天鹅,她面容冷淡:“可不是,往年多热闹,不似如今,冷冷清清的,哪里像过年。”

邵氏神色黯然,垂首不语,目光转向一旁的娴姐儿;朱氏抚着硕大的肚皮,微微皱眉;明兰装作没听懂,一派无知无觉的羞涩状,时不时拿帕掩口。

同样无知无觉的还有顾廷炜,他笑道:“我早说把庆喜班请来热闹下,偏娘不许。”

朱氏不安的忙去望邵氏,夫人横了儿一眼,斥责道:“胡闹什么,你大哥过去这还没满九个月呢。”顾廷炜面有惭色的笑了笑。

顾廷烨面色如常,缓缓放下筷:“您说的是,确是冷清了些,爹爹若早些生儿育女就好了。”

夫人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农业社会信奉人丁繁茂方是福,越是过年过节的时候,越要满桌满地,儿孙满堂才算兴旺,顾家老一辈的兄弟都早早成了亲,四房五房的几个大孙孙女如今都可议亲了。在这一点上,长房就比较落魄,目前成年男丁只有顾廷烨顾廷炜两兄弟,未成年男丁也只贤哥儿一个,正由乳母服侍着和两个姐姐们在一旁的小圆桌上吃饭。

这情形源自顾老侯爷的严重失职,由于深深眷恋着一块贫瘠的盐碱地,无论怎么施肥浇水都不见效,有近十年的光景颗粒无收,顾廷煜出生时,顾廷煊和顾廷炀都能打酱油了。两年后,顾廷烨出世,再过了五六年,才又有了顾廷炜。这边顾廷炜才断了奶,那边顾廷煊已经开始张罗着说亲了。

长房这一代会输在起跑线上,追其根源,都是那块地不好,属于占着啥啥不啥啥的行为,而很不巧的,该不毛之地就是目前端坐在上方的夫人的亲姐。

由于实在人少,若分开坐更显凄凉,是以原本应该分男桌女桌的顾氏长房,在夫人的提议下,便不避讳地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本来个儿媳妇应该桌旁服侍,给婆母布几筷的菜意思意思,不过朱氏和明兰怀着身孕,邵氏又寡居可怜,性罢了。

顾廷烨说完这句后,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大家默默低头吃菜,一众桌旁伺候的丫鬟婆都噤了声响,年夜饭居然吃出牢饭的气氛来。倒也颇有风味,明兰兴致盎然的想。

其实这些日来,夫人的脸色一直不好看。

那日夫人交还顾氏家产,明兰本不想去凑热闹,因顾廷烨坚持,才静坐在屏风后头旁听。当着众人的面,夫人叫向妈妈把鱼鳞册和其他书账簿一样一样摆出来,她容色哀戚,万般委屈,可一句不悦的话都没有,还一脸强颜欢笑的细语招呼诸位族亲。想起她这些年来怜老恤幼,常有善举,于族中多有厚待,几位年长的堂房叔伯也有些过意不去。

明兰扯着帕纠结,其实真正的演技派不需要嚎啕大哭急张鼻孔,就能达到欲说还泣的效果,她万分同情在前头的顾廷烨,俨然一副邪恶狠毒的反派嘴脸。

境况已如此,谁知那位大反派还不知觉,且一不做二不休,居然叫一道跟来的两位书进来,当面一五一十的,毫不避讳的点算起家产来,那几位耆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明兰在后头也觉得好生尴尬,在这种尴尬纠结的气氛下,顾廷烨居然还很悠哉的添了一盅茶。

“今日当着自家人的面,把事情都说开了,以后反倒能和和睦睦过日了。”

夫人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好在那两位师爷手脚很快,没等她坠倒,就查验清楚了,一查二盘问,顾廷烨手一挥,当场着那两个师爷发问。

“这间铺面原不是在永明街(京城繁华商业区)的么,怎么如今却转到了橡胡同(某冷僻地段)?”

“这亩本是水田,旁有泉眼山林,怎地如今成沙田了?”

“安城金楼的份和那南郊的庄为何要出让?”

……

夫人一时放不下脸来,本想发怒,偏那两个书恭敬客气,顾廷烨又在一旁淡淡的,她知道若不说出个什么来,必然叫人做章,当下也顾不得装柔弱委屈了。解释如下:那阵要走关系说情,花用了好些银,是以家产多有变卖,怕顾廷煜身弱没敢告诉。

顾廷烨笑而不语,一旁的族亲目光转移,彼此面色诡异。

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自白氏嫁来后,侯府的经济状况一直很好,加上顾老侯爷一朝被蛇咬,吃过苦头之后,一直细心经营家业。

如今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侯府多年的积蓄给抹了个七八,还把些许祖产赔上,而事实上,也没见夫人替侯府走关系走出什么成果来。最后还是靠顾廷烨,宁远侯府才免了夺爵祸事,要说为避免被一锅端而转移家产,听着还更可信些。

不过,转移到哪里去了呢……不论此事是真是假,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么,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夫人周身尺。

顾廷烨笑了下,也未再追问下去,只径直对众位族亲道,愿拨出一亩良田作为祭田,为族产以供祀祖宗之用,至此屋中气氛再一变。所谓族产,自是族人共用,现下所有祭田加起来,一年约可出息四两的钱米,祭田的产出,除供奉家庙祖茔之外,族中的老幼贫寡均可得些贴补,正是见者有份。

族人们目光流移,面色不定,说起来,继和继母不对付也不是稀奇事,而目前看来,这位继母也未必干净的好像宣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