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奇怪地笑了一下。
“酒可真是好东西,泡在酒里的时候就能什么都不想——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想思考了,随便吧,怎么样都行,烂在地里也无所谓了……反正我当时只有那些念头。”
花非花说着就晃了晃酒坛,听着响儿,给白飞鸿还有他自己都倒了一碗酒。
“可惜,酒总有醒的时候。酒醒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难受,只好喝得更多,当时我什么都拿去当了,只要能赚点酒钱,让我干什么都行。就这样还赊了不少酒馆的账。”他嗤笑一声,“现在想想简直丢人现眼。”
“后来有一天,喝着喝着我就在那想,凭什么就我一个人在这受罪,那些人却还能风风光光的过他们的日子——”他高高举起酒碗,酒水险些泼将出来,“去他妈的!”
“然后你就不喝酒了?”白飞鸿问道。
“不,我喝得更多了。”
白飞鸿:“……”
“想不到吧。”花非花冲她眨眨眼,笑了起来,“幡然醒悟?才没这种好事。这种时候才不会振作起来,只会想逃得远远的,最好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想做。要说的话,就是垮掉了。我都有点奇怪自己怎么没有烂到哪个阴沟里。”
“那后来呢?”她问,“后来你是怎么戒掉的?”
“后来我没钱了。没得喝也没得吃,但是偏偏还死不掉。”花非花又古怪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水中的红莲之上,“清醒得太久,也就醉不下去了。人活着就得干些什么,说起来也很好笑,真的去干的时候,就发现比我想象得要容易多了。”
“那就别喝了。”白飞鸿从他手中拿走酒碗,放到一边,“喝酒伤身。”
“我们可是修士,你和我说这个?”花非花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白飞鸿面无表情:“需要我和你说说不周之山接收过的病人吗?”
“我错了。”花非花光速低头。
白飞鸿慢慢喝完手里那碗酒,也将酒碗搁在一边,抱着双臂靠在脑后,躺在屋顶,看着明月与星光。
今夜悬挂在天上的是上弦月,月色黯淡,星光更显得明亮。在无穷无尽的繁星之下,在静谧的夜风之中,白飞鸿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花非花也笑笑,学着白飞鸿的样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花非花轻笑道,“月亮永远是那个月亮,人却不会再是那个人了。这么想想,也挺好笑的,你说是吗?”
虽然是这么问,花非花却没有要等白飞鸿回答的意思,他看着黯淡的月亮,无意义地扯了扯嘴角。
“当然,希夷例外。”他的语调轻快得很奇怪,“他就和这月亮一样,永远存在,也永远不会改变。”
白飞鸿睁开眼睛,看向花非花。却见一只手伸过来,理了理她的鬓发,垂下来的宽大衣袖遮挡了她的视线,让她一时看不清他露出了什么表情。
“放心好了,你师父一定会醒过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就算只是为了你。”
衣袖移开了,白飞鸿只看到花非花坐了起来,他望着月亮,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罢。”他挽了挽快要滑下去的衣领,低下头来看她,“明天我带你去这附近转一转,岭南道好吃的很多,不都请你吃一遍可不行。”
说着他又拍了一下额头,忽然朝她抛来一样东西,白飞鸿接住一看,原来是一包糖。
“差点忘了,算是谢谢你今晚陪我喝酒。”花非花笑笑,“吃了糖早点睡。”
白飞鸿捏着糖,看着这人起身离开的样子,忽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