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如同青莲花瓣的眼目望着她,依旧如春水一般温柔多情,只是在看着她的时候,不再有当年山盟海誓之时的脉脉情意。被他这样看着,曾经被洞穿过的灵府便又剧痛起来。
白飞鸿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方才按捺住冲得她骨子里都发痒的杀意。
陆迟明的目光在她的指尖停留片刻,忽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失礼了。”他为自己的笑向她道了歉,“只是很少见到像你这样第一次见面就想杀了我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之后我们便要共同迎战死魔,容不得差错,才想在抵达尸骨林之前问问清楚,以免生出误会。若是这一问题冒犯到你,陆某在这里先说一句抱歉。”
白飞鸿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方才垂下手来。
“很明显吗?”她在问自己的杀意。
“不,你藏得很好。阿泽大约也没看出来。”陆迟明在提到弟弟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只是我对杀意比旁人要敏感一些,才会有所察觉。”
连龙的五感都没有觉察到的杀意,他却察觉到了吗?
该说不愧是当世剑道第一人——还是该说不愧是他陆迟明?
“所以你叫我来这里,是想要灭口吗?”
白飞鸿冷冷地问了一个自己也不信的问题。
果不其然,陆迟明微微张大了眼睛,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何会有此一问,而后,他摇了摇头,面上依然带着那春水般多情的微笑。
“怎么会,白姑娘。”他细心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若我没记错,我们昨日才是第一次见面——你我之间是否有些误会?”
他倒还是一贯的光风霁月。
白飞鸿几乎要冷笑了。
“没有误会。”她坦然承认,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我确实想杀了你,也一定会杀了你——只不过不会是现在罢了。”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也没什么需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掩饰的——那只是可笑又无聊的造作,白费心机,没有任何意义。
白飞鸿一边想,一边对如此了解对方的自己生出了一丝厌恶之意。
而陆迟明只是静静看着她。就算听到了这样冒犯的话语,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目光中浮现出一丝了然。他轻轻颔首,像是在赞同她的决定。
“那就好。”他微微地笑着,“原是我杞人忧天。既然不会耽误此番行动,这样耽误你的时间,倒是我太冒昧了。”
“……你是觉得我一定杀不了你吗?”白飞鸿问。
“怎么会。”陆迟明敛去笑,语气也变得郑重,不愿让她以为他轻视于她,“从江南道到琅嬛书阁,从书阁到尸骨林,这一路,你至少有三次机会可以杀了我,不是吗?”
他说的没错。
白飞鸿的目光从他的脖颈、灵府与心脏三处一一扫过——从她第一眼看到他,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这些地方。
这才是她不愿意看他的原因。
陆迟明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是人,就会有失算与懈怠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完美无缺,从不露出任何破绽。
至少有三次——他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
而白飞鸿最擅长的,就是引出并且捉住这些破绽。她曾经用这种方式杀了那个魔修,杀了四苦修士,也杀了魔尊雪盈川。
无论是白飞鸿还是陆迟明,都对这样一个事实心照不宣——实力的强弱与能否杀了一个人,并没有绝对必然的联系。
真的想杀一个人的话,就算只有一丝破绽,也会成为一剑穿心的契机。
“其实是五次。”白飞鸿忽然笑了,眼神却是冷的,“我有五次机会可以杀了你。”
只要看到,就会想杀了他。此时的陆迟明尚未修成“一梦”,而她又继承了雪盈川的剑意——每每思及此,她几乎都要动手了。
仅仅是克制这股杀意,就需要莫大的力气。
“你看的出来?”她轻声问。
“你虽然没有杀气,但是看我的时候,眼里一直有杀意。”陆迟明轻声道,“只要留意你杀意最重的时候,大抵就能算得出来——就像现在,你又想杀我了。”
白飞鸿闭了闭眼,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按上了青女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松开手。
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