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伤养好了,我便想法子为你镇压心魔。”她说,“等破除了你的心魔之后,我会陪你修炼,掌门和其他道友那里我也会去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泽,我保证。”
云梦泽一怔。
破除心魔吗?
他面上的苦涩之意更重,却还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他很难得的,说了自己都不相信的承诺,“我相信师姐。”
那句话是谎言。
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捏着他的脸感慨,你们兄弟两个怎么连这种地方都这么像,都这么不会撒谎。
云梦泽并不知道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但是,每一次撒谎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喉头有火在灼烧。
那火从喉咙深处一点一点烧起来,缓慢却也炽烈,烧啊,烧啊,渐渐烧上来,将他的咽喉与唇舌都灼得生痛。
可他依然在对她笑,说出了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语。
“我会好起来的。”
他不会再好起来了。
白飞鸿所修的乃是无情剑道,从很久以前起,无情道就是心魔的大敌。昔日林宝婺身陷心魔,在大庭广众之下走火入魔,便是白飞鸿一剑破除了她的心魔,保住了她道途不失,道心不坠。
正如她所言,“镇压心魔”这件事,她可以做到。
可若是自幼就伴生他成长的心魔呢?
在前世她死在陆迟明手中的时候——或许比那还要早得多,或许是在他第一次看见他们两人携手离去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滋生出了心魔的幼芽。
那天长地久潜伏于他心中的阴影,他压抑到自己都无法觉察的黑暗……在这样漫长的时间之后,真的还能被人破除吗?
——你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他的心底发出阵阵嗤笑。
——究竟是她无法破除心魔,还是你不希望失去这份妄念?
云梦泽闭上眼。
他没有回答。
他一直没有回答。
……
之后的路途中,称得上是一路无事。飞舟平稳落在了昆仑墟的地界,待掌门下了飞舟之后,有年轻的弟子迫不及待从飞舟上跑了下去,恨不得全身全脸地瘫在师门的土地上。
“天哪!我还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还是回家好啊,呜呜呜,师姐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一遭经历了什么——”
“站好!别给昆仑丢脸!”
人声兽语,环绕交错,嘈嘈杂杂,吵吵嚷嚷,倒是有了些鲜活的人气。白飞鸿指挥着其他弟子将伤员一一扶出,自己站在上方远远望着、听着这些人世喧嚣,倒是久违的有了一点“活过来了”的感觉。
无论走出多远,无论东海与剑阁有多好,终归还是回了昆仑才会感到安心。
这不止是白飞鸿一人的感觉,也是此行所有昆仑弟子的心声。便是云间月,也难得在下了飞舟之后显露出一丝疲态。见她如此,翼望峰士巫罗伸出手去,少有的在众人面前便撑住了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