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泽笑了笑,将药汤一饮而尽,便抓住床边的银枪站起身来,意欲向外走去。
“你伤势未愈,需要好好养伤,不可妄动!”闻人歌面色微沉,抬手就要拦他。
“闻人师叔。”云梦泽低声道,“我明白师姐的意思。”
闻人歌阻拦他的手一顿。
“师叔你终究是六峰之主,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你应当在长留之山,之所以留下来看顾我,多半是师姐的请托。”
不想他被人袭击也好,怕他自己轻举妄动也罢,白飞鸿一定是因为担心他,才会特意拜托闻人歌留下来看顾云梦泽。
这份好意,云梦泽不是完全感觉不到。
只是……
“师姐曾经同我说过,有些事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做。”
握着银枪的手慢慢收紧了。云梦泽目视着窗外,眼中无声无息地泛起猩红来。
“我爹我娘,连同空桑上下一千七百三十五条人命,我都要向陆迟明讨回来。”
他说:“我既然活了下来,便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替他们讨还这笔血债——这是我的责任。”
无论曾经有过多少挣扎与怨恨,他终究是空桑的二公子,是受了诸多子民的供奉,受了诸多子弟的保护,方能顺利成长到这个年纪。无论他曾经有过怎样的想法,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他也是事实。
既然受了他人的恩惠,就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来。
他们既然被杀害了,他就必须为他们讨回公道。
更何况……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大哥……陆迟明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梦泽仰起头来,几乎要为那个荒诞的猜想而发笑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嘴角提...了几次,却还是提不起来。
一开始是被悲愤与绝望冲昏了头,但是冷静下来想想,答案近得好像他一睁眼就能看得到。
因为大哥完全不会撒谎。
不如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在云梦泽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谎话。
只要稍微回想一下他的话语,就全部都能想明白了。
所以……
云梦泽握紧了自己的银枪,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所以他从来没有这么憎恨过一个人。
“他自去证他的大道。”他终于笑了出来,那是无比凄惨的笑声,“为什么要杀我的爹娘?”
——又为什么要杀了她,杀了我?
他绝不原谅。
无论有什么理由,他都绝对不会原谅他。
他对陆迟明的理由没有任何兴趣,他不想听,也不想知道。
“……”
听着那惨不忍闻的、断断续续的笑声,闻人歌沉默良久,忽然开了口。
“飞鸿是我的女儿。”他看着云梦泽,慢慢说了下去,“可你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对我来说,和自家的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云梦泽的笑声停住了,他转过脸,有些诧异地看过来。
闻人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年长的男子总是要宽容一些的,他看着云梦泽,面上又掠过了一丝叹息。
“既然你无论如何都要去诛魔大会,我也拦不住你。”他放下手,背手朝门外走去,“不周之山有一样秘药,据传能够起死人,肉白骨。虽然这只是谣传罢了。”
闻人歌再度叹息一声。
“那是能在极短时间内治好一切伤病的万能药,虽不能令亡者死而复生,对于生者来说却是无所不能的灵药。”他顿了顿,又道,“只是服下这药,却会于寿命有损。虽能图一时之快,却于长久有碍……我原本不想给你用的。”
云梦泽怔忡良久,忽然醒过神来,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多谢师叔!”